已经齿危发秃的结,身上是羊皮坎肩和麻布长袍,曾经的黑泥发辫被洗得干干净净,从拖地扫地到修剪得齐腰长——因为用脑太勤,掉发太多,他已经不能和族人那样束发盘发,便只能散披着,所幸这一切生活杂务有部落首领大禹派来的四名方部落奴隶打理。他得以专注地投入自己毕生所爱好的事业:创建图文,书写记录历史。
又是一个晴好的秋日,老年的结收起一块石板,不甚满意地念道:“舜帝命鲧治水,九年而无功,流放羽山。鲧教化有功,入主有泽氏,逢天河倒灌,高原成泽国,鲧聚有泽氏族人于羽山之巅,得以苟活。又半年,民十不存一,有上仙幻化弱水不系舟,载神女临世,命鲧率族人造巨木舟,覆于不系舟上,一日千里至昆仑墟,鲧之族裔得以全,凿昆仑玄玉,刻上仙神女像供奉于昆仑玉虚宫,以供万世瞻仰。”
结气呼呼地把石板往地上一掷,侍立在一旁的奴仆吓得赶紧扑过去,一个翻身,抱住石板,以后背着地。但他来不及顾及自身胸口被砸得生疼,爬起来把石板抱起来仔细端详,见仍是完好,这才大松一口气,小心劝慰仍是气不平但也没有坚定地要毁掉石板的结:“仓颉大人,巨型弱水不系舟是大禹王要求隐去的,说是神女离去之时再三叮嘱不能透露巨型飞舟的下落,否则将有大难临头。”
年老的结敲击着手中的铁木拐杖:“隐去就隐去,我气的是那小子就惦记着为他父亲捞功劳,好让后世不只记得他治水九年无功,还有拯救有泽氏、督造巨木舟之业绩!”
仆从小心翼翼陪笑:“也不全是空穴来风,先王鲧确实守护了部族啊……”
结嗤嗤冷笑,不做任何评价。
多少年后,有人于昆仑墟残破的神宫后山碑林发现了这一段记载,顿时如获至宝,连同其他记载当初西南部族野史的文字一并抄录,结集成册,题为《西荒夷志》。
六十五 重逢之悲喜交集
北宋仁宗景佑二年太阴历十月三十日寅时末,羽山北面山腰的一处草木繁密的平地。
展昭自那日跟随自己的佩剑来到这蓼花密布的人形土坑前,在恍惚刹那间看见了林思嘉,他便似着了魔一般,每日凌晨便避开众人,来到此处,既是练剑,也是追思。
欧阳春知他伤离别、相思入骨,不愿意外人打扰。便同他出了庄子后,只在那处平台之上晨练,给展昭留出独立空间。
自那日灵堂对峙后,元少主元若望因为接连失去父母,承受不住这天塌下来的打击,不病则已,病来如山倒。
医者能医不自医,他自知这是心病,始终对于母亲抛却自己,决绝赴死而耿耿于怀。因此这病是一日重似一日,而他也拒绝族内长辈的施治,拖着病体,办完父母的丧礼,将父母的棺木送入祖陵地,便长睡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