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上辈子见过太多次,云权的眼珠子一转,云桐就知道他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好笑,太好笑了。
若不是云桐此刻还要维持大家闺秀的矜持气度,她一定会大笑出来。
什么天纵之才,什么凤雏麟子。
学会的第一招,使出的第一计,居然还是卖妹子。
想来是小时候在萧家吃多了米,还没等云晏教他治国安邦之策,就已经学会了萧擎的许婚通亲。
云桐突然很好奇,萧家如日中天的时候,她的父亲都不答应云晏的联姻,如今萧王两家胜负未分,云权又有什么把握,云晦会向他点头呢。
王元英……他究竟是何方神圣,能把云权糊弄住?
云桐长长地叹了口气。
“大哥能再与我说些外头的事吗?”她犹犹豫豫道。
云权的心越来越稳,云桐的每一步每一问都没有超出他的预测,他的三叔将自己的女儿保护的太好,加之三叔的院里妻妾和睦,才能把云桐养成这么个贤淑性格。
他连忙道:“妹妹想知道什么,京城的事,还是?”
“是……”云桐做出欲言又止的样子,“兄长会不会觉得妹妹多嘴多舌,不是淑女所为……”说着,云桐又低下头。
“怎么会,”云权顿了顿,又安慰道:“我母亲有些做法的确过时了些,如今京城中随便一个贵女都能说上两句时局政事,倒也不算出格。”
萧淑恐怕快不行了。
云桐还记得,上辈子她进了宫,很快察觉到父母亲人的死与云晏一家有关。那时候她还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被云权看出了些端倪。
云权也说了与今日相似的话:“我母亲行事的确有些过分了,但你放心,我会给你个公道。”
“竟是如此。”云桐轻轻抚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兄长可否告诉我雍州的事……”
云桐忧心忡忡地问:“听来往的商队说,那个……那叫费祖保的灭了高家满门,就连……就连……就连那两位出身萧家的夫人也没有幸免于难?”
云权没想到云桐会这个问题,他以为云桐就要到说亲事的年纪,恐怕最关心的是京城中的青年才俊,或者是齐州的世家子弟。没想到云桐一问就问到了雍州,还是如今最棘手的费祖保。
可他转念一想倒也合情合理,云桐关心的是萧家送去高家的那两个女人的死活,又何尝不是在忧心自己将来婚后面临的难处。
“想必是以讹传讹,传岔了吧。”云权说到,“高家蒙蔽天子,压榨百姓,在雍州激起民怨,费祖保一个小吏,揭竿而起实属无奈之举,且他立刻就派人进京请罪,想来是个有道义的人,不会为难妇孺。”
“兄长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云桐由衷地松了口气。
既然你都能为了维护费祖保说出如此丧尽天良的话,那就说明雍州之乱,哪怕不是有人暗中指使,也是有人要搭个顺风船借机行事。
至于是谁……
云桐温柔地笑着看向云权,只要跟住你不就知道了。
如今看来,王家反而更有可能。
可是王家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昭义关外养一头狼,难道不怕它哪天挣脱了铁锁反咬主人一口?
还是要查,但愿武正己与溶溶路上顺利,他们已经走了半个月,也不知到哪儿了。
*
夕阳西下,晚鸦一声一声呼唤着同伴,不一会儿就乌压压聚集了一大群。
武正己抬眼望去,那些黑色的鸦雀停在枝干树梢上,远远望去,好像一尊尊长在树上的石佛,哪怕边塞的风吹得再急再紧,也动摇不了分毫。
“啪!”
“劈啪!”
武正己的驴车后面,远远传来传来两声响亮的挥鞭,紧接着一个老迈的声音重重咳了两声,唱了起来。
武正己紧张地回头张望了一眼,一看只是一个牵着毛驴的老丈,这才放下心了。
他敲敲车厢,低声道:“是个老人家。”
车厢里有了响动,接着车帘就被从里面挑开一条缝。
“你仔细听听他在唱什么?”溶溶小声催促道。
武正己听言连忙侧耳倾听。
这老人唱的调子,是此处寻常的曲调,没有什么稀奇。
只是这词,听着陌生。
好在这人,一直重复着那么四句词,快走到他们的驴车时,武正己听懂了。
他低声念给溶溶听:“高家金银高家粮,高家的人头堆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