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黑白

太一历三一一零年，三月二十七日，上午，红竹屋小院，晴天。中州主树已经结束冬修一段时间了，漂浮的宇宙中的六州光芒逐渐在变亮，这一片区域的宇宙空间不算很干净，有些星球大小散碎尘埃有明显的文明擦伤痕迹。中州世界的意识里是‘水至清则无鱼’，虽然自己也是鱼，但是干净的空间区域六界还不会轻易涉足，因为干净的地方多半有一个‘净空者’，能肃清一方的存在，在哪里都是被人忌惮的。所以，自离开太阳系的中州时间三千年多年里，六界一直在浑水里潜行。百里之言放下手中的‘移俗’一书自言自语道：“原本是猪，豢养给食。后来是狗，绳养给骨。现在是鱼，潜水游移。”

轻拍了两下脑袋的百里之言，收拾了一下书桌，趴在桌上午睡了，又梦见前个世界的父亲。百里之言不知道的是，南方燕儿和即墨惜墨两个人像是观察‘宠物’一般看着梦呓的百里之言，两人尝试用真眼查看百里之言梦里画面，失败了，然后两人就一同在百里之言的书架旁边小声讨论着什么，有时还会鄙夷的朝百里之言看一眼，有说有笑。金尾蛟、黑凤、九条、七饼、火燕五个在院外闹腾，时不时把大白鹅后面跟着的三只小鹅叼走戏耍一番，小方慌里慌张的忙里忙外的捉溜逃的兔子和小羊，有时小方会数着数着少了几只，当然是都进了这几个神兽的肚子......大小鹅没少。

睡醒的百里之言摸索着自己的小册子，拿起笔，拖着下巴，思索一阵在小册子上记录道：栓绳乞摇尾，四顾无朋亲。天上有龟云，尽是思归心。刚记录完，百里之言就感觉被人一把拽走了，南方燕儿道：“你梦到了什么？要回哪里去？”此时百里之言耳中才传来小方的传讯，知道二人在他睡着的时候来访。百里之言咳嗽道：“你知道你很不礼貌吗？”南方燕儿道：“你以前被人看光光的时候，也没说别人不礼貌啊！”百里之言哑口无言，这话说的好像是自己的不是了。一旁的即墨惜墨小声道：“你着记录的事情，时不时在抱怨巫云经常不回家，骂她是个乌龟？”

百里之言慌忙解释道：“没有，没有，龟云就是像乌龟一样的云，请别跟巫云乱说。”南方燕儿道：“你的梦也够奇怪的......我看书中说‘云成龙虎状’，你这倒好......”说着就将下册递还给百里之言了。百里之言接过小册子搂紧道：“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啊。”南方燕儿道：“知道我俩今天来做什么吗？”百里之言顿感不妙，支支吾吾道：“甘愿受罚！”南方燕儿道：“还算识相！惜墨，你说怎么教训他？”即墨惜墨道：“我本无此意，也只是陪你来出来走走......”南方燕儿用胳膊肘怼了一下即墨惜墨小声附耳道：“机会难得啊，好不容易找个乐子......”即墨惜墨先是眉头紧锁，转瞬嘴角上扬。

即墨惜墨郑重问道：“百里先生，您学会游泳了么？”百里之言纳闷道：“还没有.....”即墨惜墨给南方燕儿递了个眼色道：“那就好......燕子咱们去钓鱼吧，听说红河有群很大的鲟鲤......”一开始百里之言谄媚的张罗红竹筏的舱室和茶饮，等到了鱼群地点后，南方燕儿笑嘻嘻的塞了一把短刀给他道：“靠你了！”话刚落音，一条丝带缠住双脚的百里之言就被南方燕儿从悬浮在河面两三丈的高度踹了下来，百里之言大声呼喊道：“不带这么玩的......”入睡后就没有再传来他的喊声了，南方燕儿调整着‘鱼饵’的高度，使百里之言不至于溺水......百里之言摸到脚踝的丝带，发现用刀割不断。

半漂在水面的百里之言一会儿被浸到河里咕噜咕噜吹出好多气泡，一会儿在水面大喊道：“......我错了.....唔....咕噜咕噜.....咳咳.....”鱼群迅速靠近，即墨惜墨道：“不会出什么是吧？”南方燕儿笑道：“放心吧！他就是鱼钩，给他的匕首就是他的倒刺......哈哈哈......在舰队我也是这样被教官仍在真空里训练的......”即墨惜墨点头道：“也是，反正这家伙喜欢‘喝水’......”精疲力尽的百里之言可不甘愿做鱼儿，那大鱼也是聪明，它们趁百里之言胡乱挥舞匕首的间隙，一口吞掉了百里之言的大半个身子，把匕首也打落进河水里了。即墨惜墨定位了小刀，从水中回收了小刀对南方燕儿道：“给你。”

南方燕儿大笑道：“还不错嘛！用自己的双手当鱼刺......”，被吊在半空的大鱼和百里之言缠斗了许久，南方燕儿玩开心了就把一人一鱼给拉上了红竹筏，离水的鱼劲力小了很多。小方固定了鱼尾和鱼的后半身，撬开大鱼的嘴，将大口喘着粗气的百里之言从鱼肚子里拉了出来，一身狼狈的百里之言躺在竹筏上道：“二位可出气了？”即墨惜墨刚开口道：“可以了，可以了。”谁知道南方燕儿道：“一身鱼腥味，下去洗洗吧！”说完就又把百里之言踹下去了，这次离鱼群已经很远了，百里之言已经放弃反抗了，南方燕儿像是洗菜一样子在河里把百里之言涮了又涮，捞上来闻一闻，直到闻不到鱼腥味才罢休。

小方已经冲刷了竹筏，架好了烤架，点上了炭火，只有那条大鱼和像一条死鱼的百里之言在竹筏上喘着大气。即墨惜墨单手轻抚百里之言的肩膀，让他的衣服迅速干了。百里之言缓缓坐起来道：“谢谢老同学......”即墨惜墨道：“你别生气啊，一切都是因为你自己乱说话。”南方燕儿道：“还没完呢，让他杀鱼，片鱼肉。”此时竹筏已经贴着水面往红竹林方向行进了。百里之言摸了摸肥美的大鱼，干净利落的将大鱼开膛破肚，洗净腹腔，用河水冲干净血水，小方在一旁协助。即墨惜墨道：“很熟练呀。”百里之言道：“没什么，这么大个，简单多了，以前我戳破好几次苦胆呢。”说完，她掂着大鱼的胆给她俩看。

寻味而来的蛟龙、黑凤、九条、七饼、火燕都已经齐刷刷的落在竹筏上了，小方一点一点将片出来的鱼肉给他们端过去，一边给给其他的神兽分发鱼肉，只有百里之言一人苦着脸拿着巴掌大的鱼鳞摇头道：“你们倒是享受啊，就我一个人在这里给大鱼开膛！哈哈......大鱼开膛......”南方燕儿一激灵慌忙拿了一块儿烤熟的鱼肉塞到百里之言手里道：“你别发疯啊，除了我.....哦.....还有惜墨拿你开心，其他人都不敢靠近竹林。”百里之言微笑道：“没事，没事，我忽然想到一些跟这个场景极不匹配的画面。我知道你俩没有恶意......只是我......我只能感谢你们对我的善意。”南方燕儿道：“这是个人的事，我才不要你谢呢！”

返回竹林小屋的时候，鱼还剩下大半，被小方卸下来，保鲜储藏了。只是百里之言一手拿着一片晒干了的鱼鳞，一手拿着一根差不多胳膊长的鱼刺当做战利品，虽然被南方燕儿说了幼稚，但百里之言不以为然。傍晚，玩心尽去的二人离开之前告诉百里之言，六界正式运行了，各界舰队都已经开拔为自己的世界航线排除隐患了，南方燕儿也要远离了，即墨惜墨在舰队做了书记官，差不多是这个职位，舰队的事情，有时候不会给外面的人说的太清楚，至今百里之言都不知道南方燕儿在舰队做什么。临别前，南方燕儿将匕首送给了百里之言道：“这个你总该接受吧？”百里之言没有拒绝，也没有立即回话，相反对即墨惜墨问道：“你送我什么？”

即墨惜墨转脸问南方燕儿道：“燕子，我送他一个耳光可以么？”南方燕儿伸手做出‘请’的动作，就这样，百里之言刚长出来没几天的眉毛就又被即墨惜墨消掉了。二女走后，晚上，百里之言简单吃了晚饭对小方道：“俊尘的房间收拾好了么？过几天，他就回来了。”小方问道：“需要将俊尘哥的设置成‘人类’么？”百里之言道：“不用，让他自己定义吧，我自己都不知道怎样定义自己。”小方又道：“他房间的梭梭树只埋在沙子里么？”百里之言道：“恩，只填埋沙子。”小方回道：“好的。”就转身走了。百里之言起身回房间摸字读书了，这次新读的书叫做《再世孤独》。

春眠不觉晓，这句是诗，在这个世界还是适用的，起码对下界做木匠的百里之言是适用的。自从两只公鹅被百里之言吃了之后，母鹅领着小鹅都离百里之言远远的，只有小鹅偶尔会靠近百里之言，然后母鹅就高声示警，百里之言才能听到鹅鸣，所以也就没有什么打扰百里之言的清梦了，那几只蜘蛛另当别论。有时候百里之言早上起来会粘到一些蛛丝，这让百里之言有些心烦，搞的自己像是一个沉睡了多年的古物一样。百里之言有时也会想自己做事情是不是像自己做的木匠活一样是无用功，但是，他现在只能做这些，无用之功。半夜起夜，百里之言忽然想到了什么，高兴的起来翻出小册子记道：阳下晒黑，屋中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