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易自然不会说出自己对于杨宸的种种揣测皆是出自他的舅父,行走江湖,报这些看似管用的虚名其实利害皆重,毕竟谁都分不清你所报的名号对相遇之人而言是恩人,还是仇家。
在杨宸出渝州北返的当日,长安的大雷音寺来了三个特殊的访客,一对年轻夫妇,带一幼儿。皆是身穿贵衣锦袍,只带了数个随从,在这偌大的长安城毫无引人注目之处。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辽王杨复远,辽王妃邓氏以及当今永文帝的皇长孙杨瞻。
“殿下,若要礼佛为何不去大相国寺呢?”
“大相国寺太热闹,本王喜静,此外那日在长安城外撞到我们车驾的大师便是如今大雷音寺的客僧”
辽王杨复远的神情似乎总是深沉的,不喜言笑,虽北宁卫皆知辽王最宠王妃,可辽王不是在边军之中,便是在大营练军结阵,纵是那送入王府供王妃驱使的首饰珊瑚玛瑙再多。
但冷暖人自知,这辽王妃邓兰心底是清楚的,一个不苟言笑,问一句便答一句,绝不愿多有一言的夫君,所谓盛宠更像是给外人瞧的热闹。
为何要来找这法号无藏的客僧,绝不只是以礼佛为陛下和宫里娘娘们祈福的顺便之举,那无藏的一句“只叙家礼”让杨复远因暗中勾连辽北平原各部养寇自重之事似有暴露而悬着的心彻底安定下来。
永文帝连一丝责问之意都没有,相反还只诏了他辽王入宫。杨复远自然是明白此人绝不只是一个只知诵经的客僧,或许心怀天下,若能带去北宁卫,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大助力。
在与守在后院的守门僧人通禀过后,辽王妃邓兰抱着杨瞻随杨复远一同去了那后院佛堂之内,大雷音寺主持得知辽王亲临,也是匆匆赶来,开始诵经。
诵经既毕,杨复远主动提及要那无藏来替他解释些佛经之语,主持无可奈何只能去将那暂居本寺的无藏唤来,向辽王讲法。
“贫僧无藏,参见辽王殿下”法号无藏,本名纳兰瑜的僧人双手合十,默默道来。
“大师,今日怎么不装作认不得本王了?”杨复远未曾落座,而是单手将无藏弓着的身子扶正。
“殿下都用了腰牌开了这后院寺门,贫僧如何还要装作认不得殿下?然殿下今日带着王妃与皇孙前来,其实毫无用处,长安城里,本就不会有陛下想知道而无从知晓的事”
纳兰瑜在杨复远主动让其落座之后,并未客气,径直落下。
对于杨复远这点心思,他是看得透的,故作神秘私会客僧,本就是要他无藏不能再留于这大雷音寺,若是无处可去,邀其北返便有了个由头。
“大师既然说到此处,本王也不瞒着大师,北宁城乃我杨家龙兴之地,本王就藩北宁卫,时时觉得力有不逮,愿请大师他日随本王一同北返,布法讲经之处,除去王府,任凭大师摘选”
杨复远说完,竟然屈了王尊,主动给纳兰瑜奉上了一杯茶,后者想来,比起那有些滑头,识时务的楚王杨宸,这辽王殿下还真有些人主之风。
“贫僧不过一寻常客僧,如何担得起殿下如此厚爱,他日若这大雷音寺要逐贫僧出此寺门,殿下今日所言之事,贫僧自会考量,若殿下真有所惑,不妨说与贫僧听听,若无事,殿下还是早些去陪娘娘敬香,免得生疑”
纳兰瑜再次双手合十,又行一礼。
“大师,你觉得本王此番入京,吉凶如何?”
“殿下身居北地,陛下北伐在即,自然不会为难殿下,无大凶之相,却有小衅之忧”
杨复远问得直接,纳兰瑜也答得痛快,二者皆是身处阴暗之人,何必顾虑太多。一个一心要搅得这天下颠倒的谋士,一个从封王之日便对“辽”这个三等字的封号心怀不满,何况本就有大志向的亲王。
除去世事隔绝,或许还真能有一桩明主贤臣的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