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离哭了,眼泪混合着泥水落下。
从她有记忆起她就极少哭,哪怕她知道养父是杀害亲父的时候,哪怕她起了手刃养父的心思,被娘紧紧抱住的时候,她都没有落过一滴泪水。
娘对她不错,会给她包扎伤口,会给她缝制新衣,会在她无助时告诉她,将离,你可以叫我娘。
这一刻,从来不相信神的将离却在心里向神祈祷,神呐,你睁开眼睛看看,像娘这么好的人,为何不能心诚所愿?
头顶上的雨突然停了,将离看见那把油纸伞凭空悬浮在她的头顶上,为她挡住落下的雨点。
将离一惊,她记得她将油纸伞放在山坡顶,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这就是神的法器?
将离伸手接过油纸伞柄,往娘的身边靠了靠,下一秒,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娘怀里的孩子小手颤动,胸膛起伏,原本青黑的脸色开始泛出点点红润。
“哇哇……”一声婴儿的啼哭在裂谷中响起。
孩子活了,女人破涕为笑,慈爱地用手指碰碰孩子的小脸,她念道:“天神保佑”。
女人放松下来,呕出一口鲜血,她用手接住,没有一滴落在她的孩子身上,她扯下外裙将孩子轻轻包裹起来,递到将离的怀里,“将离,我的孩子,你带着她走吧,我不行了。”
“娘”将离的油纸伞放在一边,她双手接过孩子,“你别这么说我要把你们都带出去。”
“将离,我受伤了,走不动,你听话,以后带着妹妹好好活”女人说。
将离这才注意到,从刚才开始娘就没有坐起来过,她的脊椎估计断了。
将离抹了一把泪水,硬是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娘,给她起个名字吧。”
女人意识逐渐放空,她看到手边的一株蓼草,刚才她用力抓握的时候被捏的扭曲,此刻正在慢慢舒展开来,她笑了,像是想起一件很久远的事情,她说:“蓼因,她的名字就叫做蓼因。”
女人说完,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将离永远都不会知道,娘的小名是蓼。
将离擦干净眼泪,用腰带将孩子固定在自己的背上,她怔怔地看着娘一会,抓了一把黄土将娘带笑的脸面覆盖。
然后,将离收起油纸伞,背着刚出生的蓼因,艰难地扒着随时可能松动的土壁,从裂谷深渊中爬了出去。
将离回到部落,还未进去,就闻到里面浓重的血腥味。
她没有回家,反而走向部落中最高的地方,那里有一座两米高的木架祭台,是历代大祭司祈祷祝愿,聆听神明旨意的地方。
将离猜想涂山千仞在那里。
果然,将离来到祭台,就看见涂山千仞盘腿坐在祭台之上,他身边摆放的权杖光晕尽失,一看就是过度使用的结果。
将离没有多看,她将蓼因从背上放下,双手捧到他面前。
涂山千仞睁开浑浊的眼睛,语气淡淡:“是男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