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地址,我不知道送他去哪里。正好这时,他的手机响起来。我把车靠路边停下,打开后座门,拿出他的手机。打来电话的是个老女人的声音,一问才知是他母亲。我说了他现在的情况,问了老人家他家地址。
这时,一辆交警巡逻车开过来,边策从车上走下,朝我走过来,“同志,出什么事了?这里不准停车的。”他没认出我来。真好。
“我是代驾的,他是我的客人,他喝得太多了,我停下车帮他接了一个电话,问问他家地址,好把他送回家。”我从容的说。
“看看你的驾照。”边策走近我。
我从口袋掏出驾照递给他,车里的客人在哇哇的吐,嘴里不知道还在嘟囔着什么。
“李佩珊?”他惊讶的念出我的名字,接着,再抬起头仔细的看看我,“果然是你,你打扮成这样,声音压那么低沉,我都没认出你来。”
“我这不是刚找的工作嘛。”
他把驾照递给我,“他家在哪边?我帮你去送一趟,看人醉得不清,你待会儿到了弄不回去。”
“我行,没问题,你继续去巡逻吧。”
他已经和车里的同事说了几句话,走过来,钻进驾驶座里。警车开走了,他朝里打开副驾的门,“上车啊,早完事你就能早回家了。”
“怎么想起做代驾了?”边策问我。
“咳,就我的情况吧,不好找工作,现在能找着个,就先干着呗。”我说。
“怎么会呢?”
“你看,首先我这个年龄有点大了。其次,现在人家都是研究生啊博士啊,我这个文凭也落后了。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就是我这个病。而且前段时间,就我这个事情网上报纸上闹得那么凶,确实挺不好弄的现在。一般用人单位不愿意用我这样的人,可能会觉得我是麻烦制造者。”
“什么话,我觉得你挺好的,干工作敬业,人品也好,哪个单位用你是哪个单位的福气。”
“可别这么说,我感觉我已经被这个社会淘汰了,看了两年病出来,已经跟不上这个社会的节奏了。”
“先别这么悲观,我有个兄弟自己开了个服装店,是个有名的运动品牌专卖店,最近正在招导购,活儿也不累,要不你先去看看?比这个代驾要强吧我觉得,最起码不用大晚上跑出来工作,时间长了你身体吃不消。怎么样?回去想想?”边策说。
“好的,我回去想想。”
平安把客人送到之后,我和边策打一辆车回家。
“这样吧,我觉得那个导购的事儿也不太好,导购也挺辛苦的,经常站着。不好,不好,我再帮你留意着好点的事儿,有消息了马上给你打电话。不过这代驾就先别干了。”
回来之后,代驾还是干了好长一段时间。不管做什么工作,发现自己还有赚钱的能力,是一种心里忽然有底的感觉。家里没油了,我便放下十字绣,跑到楼下的小区超市,买了一壶油。上一次蒸大米就发现大米只剩下了一点,便一并提了一中袋的大米。
大米和油的重量还在我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但走到楼下,就感觉有些吃力了。原地喘了几口气,继续提着往楼上走。身后一个人二话没说,拎上我的东西就往楼上健步如飞。
是谁?张开。
这要是让钱珍妮看见还了得?都帮我家干起家务活了。
不想无事生非,大家相安无事的就挺好。我赶紧追几步,从张开手里夺下大米和油。“不用你管。”
“哎呀,没事,这就是捎带的事儿。”张开又抢过去。
我再追上去,“谢谢,不过不用了,希望我们两家井水不犯河水,我没精力折腾。”
幸好,钱珍妮没在家,张开妈也没过来,要不然这一幕被她们撞见,还不得弄出怎样的文章。
“佩珊,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也受到了惩罚,你就这么恨我?”张开说得声音并不大,但我听得清清楚楚。是啊,事情已经过去了,就老死不相往来吧,疼过挣扎过无望过死过,都挺过来了。
“不恨你,就是不想跟你再有什么交集。”我说。
从内心来说,大概我也有一种畏惧,害怕触碰某些东西。受过伤的人,要不敏感脆弱,要不强大冷漠。我可能属于前者。我的心里住着一个可怜的胆小鬼。
回到家,我妈问我在楼道和谁说话呢,我说邻居。我妈耳朵灵,听到对门开防盗门的声音,就猜到是张开。“还对他心存幻想?”一边接下我手里的油和大米,安置到厨柜里。
“怎么可能。他就是那种变化无常的人,今天这样,过几天那样,不用理他。他可能这几天就是受到什么刺激了。”
我认为,和钱珍妮有关。钱珍妮是一个习惯大手大脚的人,而他现在的生活状况根本满足不了钱珍妮的虚荣心。
这个晚上出代驾,进一家酒店接/客人,客人是个女的,看穿戴,应该是个女老板之类的,反正是个有钱人。出手也阔绰,给了我好几张小费。
把她送到楼下后,她说她这样走不到家,让我送她上楼。我把她送到楼上,帮她开了防盗门,把她扶到沙发上。她又提要求,“哎?你等等,能帮我倒杯热水吗?”
举手之劳,我便倒了杯热水放到茶几上。“您早点休息,希望以后有需要再为您服务,晚安,再见。”一套非常客套的和客人的告别语。
“你别老这么着急着走呀,假如我现在就需要服务呢?钱不是问题,你说个数。”她醉醺醺的半睁着眼睛,拍拍沙发。“过来,坐这儿,姐姐又不吃人。”
看她的模样,听她的声音,我似乎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对不起,太晚了,您该休息了。”
“喂,你回来,你别走,你等等……”
出了这栋高档豪华的小区,站在路口的夜风里,我的心还突突突突的跳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