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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侯茂彦受易相举荐,由礼部官员的身份来地方考绩,不仅仅是为了他日后顺利调任吏部。
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杭州府军大将潘炳涵。
潘炳涵早先在大齐时,便是杭州府军大将。
新朝更替之后,大金趁机连夺北地七城,尽管后来镇西大将军胡振远顺利重新夺回了这七座城池,但数战之下,北地已然不甚安稳。
魏宁新登位,不仅要顾及朝中的稳定,更需要安抚北地的民众。
这个时候,江南便轻易不能再出什么乱子。
所以除却一些趁机生事的州县遭到镇压之外,其他投诚的州府皆与齐帝在位时期并无二致,地方官员的任职并未受到殃及。
但这并不代表,周帝不想动这些人。
江南在大齐时便是富庶之地,齐哀帝甚至因此曾动过迁都的念头,后来还是在百官的劝阻之下才不了了之。
越大的米缸,越容易进老鼠。
而江南的老鼠,不仅身子肥,胆子更肥。
先前新朝初建的时候,周帝不好直接大动,但这十三年来,北地在镇西大将军胡振远的坐镇下越来越安稳,朝廷上下的官员们也逐渐认可了周帝的治世之策,后顾之忧暂无之后,周帝的心思便逐渐活动到了江南这片地儿。
这其中首当其冲的,便是杭州府军大将潘炳涵。
当初周取齐而代之,潘炳涵及时投诚,在规矩安稳的表皮之下,却趁机跟自己的妹夫汪祉一道在江南肆发横财。
除了广西的灾荒米粮之外,甚至连盐司和军械用具,都起了心思。
盐司由府尹监管,当时的杭州府尹已经是翟高卓,汪祉对这铜墙铁壁咬不动,但潘炳涵监管之下的杭州府军就不一样了。
不管是以前的大齐还是如今的大周,在兵力上都是北强南弱,南军在力量上远不能和北军抗衡。
但大周地居中原,北有大金虎视眈眈,东南亦有倭族寻机挑事,就算南军势弱,却也不能就此忽视。
所以每一年,朝中都会拨出固定的军械款项,用以南方军械制造与更替。
本是强国强军之策,谁曾想款项到手之后,潘炳涵却联合自己的妹夫,以含沙次铁偷工减料制作军械不说,更是以旧器刷铁粉冒充新器。
是以江南军中的军械,平素训练时挥上一挥看不出差别,可是真正用起来,却是一击即断。
潘炳涵胆大心细,更善于伪装,做出的这些事多年来一直无人知晓,然而这次却是偶然被只效命于魏帝的锦衣罗刹发现。
魏帝大怒,誓要惩处潘炳涵。
但眼下大金来朝,为了顾及大周脸面,这事不好在此时处置。
再加上锦衣罗刹的发现归发现,真正要动潘炳涵,证据却仍旧不足,所以才有了这次易相力排众议,让侯茂彦南下的安排。
为的就是顺势查出潘炳涵私吞军用的证据。
南下的路上,侯茂彦一直想着要从什么地方入手好,谁知直到他到了杭州,却依旧没想出个所以然。
然而如今看到输了银子痛哭流涕的汪家少爷,侯茂彦却忽然生出一个念头来。
或许,他有办法了。
……
……
揽金公子的功夫抵不上褚流那样的高手,但若认真算起来,身手也不赖。
所以天歌恼气扔来的沾着涕泗的帕子,就这么被他轻易躲开了。
但一想到方才那东西差点砸到自己,他还是忍不住嫌弃。
“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这样邋遢?”
精致公子揽金寻了个离天歌远些的地方坐下,生怕再被殃及。
“林公子莫要误会,我先前那话,并不是真要你扒个……”
天歌睁着眼睛怒瞪过去。
某人轻咳一声,“我说那话,不是有意不敬。揽金阁这么多庄女,女子之间看上一看,左没有什么大碍吧?况且也不用看别处,就看看林公子的左肩便成。”
“什么都不用看了,我的左肩什么都没有。”天歌张口答道。
“林公子莫要置气嘛。”
揽金还欲再说,却被天歌打断。
“置气还是不置气,我的肩头的的确确什么东西都没有。”
说这话的时候,天歌一脸平静。
早先在城,她寻徐竖讨要雪肌消痕膏的时候,便早已做好了决断。
留着那疤痕,会有身份提前被发现的危险。
但如果她成功躲过去,南下寻找褚流乃至更多人的时候,那这疤痕与胎记便是十足的证据。
可除去伤疤,却也有好处。
最直接的,便是当初元贺等人来云来居寻帝姬,拿不准到底是她还是赵云珠的时候,孙嬷嬷扒开她肩头的衣服,却发现那里莫说胎记,就是一点疤痕也没有。
也正是因此,使得她成功在那些人面前,咬死了赵云珠才是宝寿帝姬。
由此带来的最大的好处,便是让她有把握前往上都之前,可以保得自己的平安尽管她的功夫不赖,已然足够自保。
但时时刻刻躲着那些尾巴,也不是一件省心的事情。
如果没有赵云珠被易廷益带去上都替她挡着那些寻觅者,她不会那么轻而易举的从青城脱身,更不会成功假死遁逃到杭州。
而她在临安如今做的这些事,也必然不会如此轻松。
可是这样做,却也意味着,她没有办法在褚流等人面前自证身份。
这样一来,获取那些人的信任,便会难上加难。
可是她却没有想到,眼前的揽金竟是想方设法,想要让她承认自己的帝姬身份。
为什么他会如是确定?
出乎意料的诧异,使得天歌反而不敢轻易承认,只能以面上的波澜不惊掩盖内心的汹涌。
揽金望着天歌不似作假的样子,不由坐正了身子。
“林公子这话当真?”
天歌点点头,“当真。阁主既然不信,不妨寻名庄女来瞧上一瞧。”
要看肩头的话从揽金嘴里出来是想要确认天歌的身份,可从天歌自己嘴巴里出来,便是有恃无恐了。
揽金望一眼褚流,整个人往身后的椅背靠去。
难道他猜错了吗?
可是褚流当初第一次说到帝姬在上都的时候,白银念着旧主,便跟他请辞去了上都一趟,那个在易家别院的姑娘杏眼桃腮,相貌也算出众,但却绝对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因为那个姑娘,跟蒋鸾也好,云山生也罢,就是跟当初齐哀帝的相貌,都没有半分相似。
眼前之人,是白银亲口说过像云山先生的……
一向光彩夺人的揽金公子变得有些委顿颓丧。
然而一直站着的褚流却蓦地开口。
“看不到痕迹,不代表曾经没有痕迹。”
直愣愣的一句话,却好似晴天霹雳,将隐隐无力的揽金公子彻底炸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