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兵結束,秋獼進入尾聲。瑞武大宴眾人,論功行賞。
百里巷的學子中有五人因在此行中表現出色,被封‘三等青翎侍衛’,記名在神鹿衛下。這是九品武官,不需當值,乃一虛銜。饒是如此,對少年們來說,仍是無比天恩。
有幸得以封賞的五人是:
射獲最多的南宮化羽。
騎射第一的謝子燕。
作熊羆賦的李伯泉。
御前演武的顧宗義和易無待。
五人拿到屬於自己的侍衛名牌,從此便是禁軍,也就是天子親軍之一,興奮不已。易無憂因為兄長堅持,把演武的機會相讓,因此與殊榮失之交臂,十分失望。回程一路,連南宮化羽說禁軍從未有女子的安慰話都聽不進,直到回鹿都,拿到那少府定制的那把彤弓,才再次主動和哥哥說話。
*
三千寺,炎魔塔,塔下。
毒龍袈裟看著八荒和尚乾癟的兩頰,消瘦的軀體,不由大罵:‘天殺的婆娘!決明花雖不致死,卻十分惡毒,如蛆附骨,難以根除。唉,這幾個月,你受苦了!是我的大意。’說著一臉悔恨,咬牙切齒地道:‘你放心,這個公道,總有一日,我會幫你討回來!’
八荒和尚咳嗽幾聲,聲音仍嘶啞:‘不必了,她已遭報應。’
‘哦?’
‘她來劫塔時,剛好有幾個身手不凡的少年在神秀那裡開茶會。他們把人趕走,卻留下了她的眼睛!’當下,把當日情景說了一遍。
毒龍袈裟聽罷,驚訝不已,不知尋思什麼,半日才唏噓道:‘自作自受!’
‘我再調理半月,便可恢復如初。屆時,也該收網了!’八荒和尚此時道。
毒龍袈裟聞言,點了點頭:‘明日刑部的人來,我便供出赤狐教。我也是時候回簡州。可我要如何離開,才不會連累你......’
八荒和尚思量片刻,道:‘也許可以利用一人。’
‘何人?’
‘上人來了。’
毒龍大詫:‘什麼?新建的肅毒軍開拔在即。他此刻離開簡州,意欲何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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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獼結束,皇帝回朝。當晚,太傅沐雲鳳連夜被召入禁中。
翌日,瑞武和沐雲鳳雙雙走出安華殿,踏著丹庭的晨露,走進御書房。
殿試幾日前已結束。沐雲鳳正向瑞武禀報學子應試和錄取詳情。今年參考的學子五百,比往年少。原因是,約百名學子選擇投身肅毒義軍,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乃戶部侍郎顧映月的長子,顧宗仁。顧宗仁是顧氏嫡長,為了投軍,不惜延遲與方州易家的婚事。
‘顧二郎倒是捨得兒子。’瑞武歎道。
沐雲鳳眼皮跳了一下:‘棄試投戎的學子大多擊技能手。顧裔卻是異類。他武藝平平,擅長九數圖書,六體楮墨,其人心細,不失為後勤之才。’
‘呵呵,隨才器使,皆是拳拳報國之心。’瑞武道:‘南宮夢蓮這支義軍,愈發壯大,不容小覷啊!’
沐雲鳳微微拱手:‘皆是陛下恩威。’
瑞武笑了笑:‘威是有,恩嘛......’
沐雲鳳緩緩道:‘招搖得除,九州得益,匹夫得榮,子民得福,焉非陛下決策千里之恩?’
瑞武捋鬚大笑:‘孤安坐紫庭,功勞倒是最大的?’
‘君父之道,不過如此。’
瑞武聽到此言,不覺端詳沐雲鳳片刻。目光漸漸移到手中的奏書,道:‘夢蓮密奏,以免冰封阻途,延誤軍機,提議大雪前,進入簡州。因此十日後,肅毒軍必須出發。雖然新軍只有六千人,但他相信會有義士沿途投奔。’
沐雲鳳頷首,輕聲道:‘為戒不虞,事不宜遲,此法甚妥。’
瑞武拿起另一本奏書,讀罷,劍眉一擰:‘又是這些被迷惑的愚民!唉,看來需盡快殲滅招搖教,鹿都方可早日安寧!’
沐雲鳳問道:‘是鄭府尹的上奏?’
瑞武點頭,不悅道:‘他說鹿都最近出現一群人,在拜什麼赤狐大仙。而刑部剛從毒龍袈裟口中審出,招搖教在鹿都,便是利用赤狐大仙,來聚攏教眾的!鄭合方因為邪教人眾,請旨清剿。’
想到即將降臨鹿都的那場腥風血雨,兩人不由沉默。
半餉,沐雲鳳輕嘆一聲,手肘放在憑几上扶著額頭,喃喃道:‘殺,權也,非仁政,持之傷國......’
瑞武微微變色,本想反駁,看到沐雲鳳的神情,卻忍不住道:‘你也累了一晚,回去吧,晚朝不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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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巷。
史白麟跟隨書僮,走到後院,不禁奇道:‘太傅在這裡?’
書僮笑道:‘史執教有所不知,我們的太傅沒事就往庖廚跑。廚娘趕他走,他便說他是來學治國之道的,說治國如調羹,都要五味得宜,陰陽配合,絕非易事。其實啊,就是嘴饞!哎喲,史執教,我方才的話,你可千萬別在太傅面前說!’說著,輕輕地打了自己嘴巴一下。
史白麟微笑不語。走進後院,只見雞鴨咬咬嘎嘎,廚役來來往往,庭中有一巨大藤架。一人挽袖綁臂,端坐其下,正在寫字。斑駁的秋陽,照在那人身上,透著寧靜。
‘太傅。’史白麟上前行禮道。
沐雲鳳抬頭,忙放下筆回禮,邀請史白麟入座。
史白麟坐下,見案上有一小布袋。裡面放著幾塊泛紅的碎石,最大的,不過拇指一般。旁邊有幾本書,其中一本,他認出是自己曾看過的遊記-陸華工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