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安阳繁花似锦,商朝开国君王汤的王后是个爱花的人,部落进贡的物种经过花房培育,便命人散到都城,多少朝代,几次都城变迁,花房便一直留了这习惯,年复一年更跌下来便绘制成了如今这四季媚花锦绣成画的满目明艳,坊间街道扑鼻而来皆是香甜,早已过了槐花芬芳时分,空气中却飘荡点点清香,阳光透过繁华枝叶映在地上一片斑驳。
骄撵仪仗过街,是十二人抬轿的阵仗,侍从铺前垫后凛冽威严,两侧平民俯身叩拜,无一人敢仰头目视,明灭光斑透过纱帐映在妇好脸上,一张无色沉重的脸愈加阴沉,阴影之处埋着眸光,深沉得一片复杂。
出了城门才觉都城喧闹,安阳位处谷地,四处皆是山峦为障,走了不足一公里举目荒芜人丁稀落,方才一路花开恍若梦境。
安阳越是繁盛,便越突出城外的荒凉。
胥莞面上亦是愁容,抬头瞧了一眼与妇好轻道,“阿嫮,到了。”
子家遭遇这样大的变故,王族前首的诸侯被削藩封地,此乃辱没祖宗之事,子赏被派去南岭,留着子兮一人在封地,莫不说胥家与子家素来交好,胥莞应是代替母族过来送行,就算到了人尽可欺,染指祸事的地步,就算族人反对她也是非来不可的。
纱帐将她与不远处白衣红锦的人隔出薄薄的屏障,却仿若山海之间,鸿沟难平,胥莞淡淡笑着,似是满眼中皆开满了他衣袂下角傲红不羁的梅花,万山繁华不及一点。
妇好与胥莞一前一后从骄撵上下来,热风掀来一阵闷燥沙尘,妇好上前一步将子赏与子兮扶起身来,尚还无言她便直直跪倒在两人前头,年迈子赏面目仍是威严却被她这一跪惊吓一番,慌乱中抬手去扶,目光望向不远处的胥莞,胥莞摇摇头与他走上前来,“子将军,你便让她跪吧。”
妇好似是小时候做错了事被罚跪在宗庙祠堂中一般,脊背停止跪的十分倔强,抬眼之时眸中早已湿了,“父亲,女儿对不起您。”
她在后宫中如何小心谨慎着,却竟不知为何一步一步将母族置于如此境地。
子赏见着掌上明珠这番模样心头十分不是滋味,便复而伸手要将她扶起来,“快些起来。”
妇好倔强着不肯起身,家训如此,做错事定要受罚,如今她是王室的女子,不过与父亲跪着也早已不合礼法。
子兮扶着子赏低头与妇好轻叹一声,却是一副宠溺小妹做错事的无奈,“小嫮,快些起来吧,定要叫父亲看着难受吗?”
胥莞闻言便将妇好扶起来,轻声道,“时辰不多,阿嫮还是与将军道些珍重才好。”
泪眼朦胧间,妇好见得子赏点头心中更是难受,“父亲……叫女儿如何起身。”
子赏闻言面上威凛起来,俯身道,“小嫮,你且记着,君要臣死为父也甘之如饴,大王如此尚不得知如何,却是为父一片赤胆忠心,并无可怕的,小嫮并未做错什么,些许事情避无可避,便是天意如此。”
妇好仰头,泪线留珠,“父亲在南岭万事小心,定要保好身子康健,女儿盼着他日与父亲团聚。”
子赏伸手抚了妇好头顶发丝,威严之声似是带来沙场猎猎风声,“为父一生征战,区区南岭何足为惧,倒是我的掌上明珠,莫要叫为父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