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府上下,没有人会在意区区一个乳母的死活。
大公子便不一样。
端王亲自在大公子榻前守了一夜,直至他醒转,然后连口粥也顾不上喝,草草盥洗一番后便准备入宫向帝后和贤妃回禀大公子昏迷一事。
端王妃看着的背影欲言又止。
她其实有很多话想对端王说。
例如,那乳母固然死不足惜,可奕榕到底只是个三岁的孩子,她觉得,下回他处理奕榕身边的人和事时,或许可以与她商讨一二
再例如,奕榕昏迷时,他以不愿她伤神之由不允她近身照顾
她想说,她的身子没有那么虚弱,何况她是一个母亲,没有哪个母亲不牵挂病中的孩子
端王匆匆行至院门处,他回首看了一眼心事重重的妻子,对她点了点头便大步走远。
终究是无暇和她说话。
端王妃斟酌了许久的那些话,便到底没能说出口。
后来,端王妃花了许多心思陪伴大公子,小小孩童的眼里终于恢复了从前的明朗。
她想,这应当能证明她能做好母亲。
既然她能做好母亲,那么,也就有了和端王沟通的底气。
她嫁给端王的时候,他已在夺储之争中胜出,独揽朝中大权。
而她仅是一个没落勋贵家不起眼的三小姐。
她仰视着他的时候,很钦佩、很信赖他,却难免地,有些怕他。
她想对他说的那些关于教养孩子的话,若是寻常的夫妻,大概稀松寻常地便能说起,但到了她这里,却要反复思量,还要做准备、找时机。
虽然这个过程有些辛苦,但端王妃并不以为苦。
她想,和端王所承受的一切相比,她做的实在算不得什么。
她就是再愚笨,也看得出来,她的夫君将来是要做一位名垂青史的明君的
那么,她也要努力做一位贤后,才能衬得上他的光耀。
那个时候,年轻的端王妃就像她年幼的长子一般,心思澄澈,眼里没有丝毫阴翳。
多年后,当她入主中宫、执掌凤印,却再也没有兴致做所谓“贤后”,没有兴致陪他演一出繁华盛世的大戏
对于这悲凉的未来,年轻的端王妃一无所觉。
她兴致勃勃地筹谋着与端王的对话。
为了那对话进行得更顺利,她决心尽一回自己身为端王妃的义务,亲自准备了一场家宴,打算从认识端王府里的侧妃们做起。
至于端王妃为什么认不全端王府的侧妃们
端王妃觉得,休说是她,便是端王,恐怕也认不全那些侧妃
她觉得有些感慨,嘴角却微微翘起。
女德教的固然是当家主母应有容人雅量
可她自幼便不是一个好学生
她想到端王对侧妃们的冷淡,心里是欢愉的。
可那欢愉不过持续了片刻,她又想,她到底是端王的正妻,而且是立志要做一名贤妻的,那么,她就不能如那些小家气子的妒妇一般,只顾着拈酸吃醋,而不顾大局。
她帮不了端王什么,但帮着他稳后宅、旺子嗣总是能做到的。
先借着家宴让端王记住府里的侧妃们,然后她再择机婉言劝端王雨露均施
待到家宴开席,席间果然是一派花团锦簇。
端王妃从主位朝下看去,觉得一双眼睛不够用似的。
环肥燕瘦,浓丽清秀。
她方才发觉,端王府里竟有那么多各有风韵的美人。
在这诸多的美人中,数一位紫衣美人和青衣美人尤为出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