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玄都实在喜欢他的识趣省心。

也觉得那个，被女娲圣人砍了四足做天柱的混沌神龟，和清静无为的人教很搭。

“自然！”神农愣了一下，毫不犹豫。

“神农怎么敢欺师灭祖？”

六道轮回走一圈，神农就是人族的神农。

早不是混沌神龟了！

哪怕已经决定，要生祭洪荒天地，灵魂有极大的可能会归于天柱。

但神农还是觉得到时候他还会是神农，而不是神龟白若。

毕竟混沌神龟白若，神归天地的时候已经没什么遗憾了。

不然这天柱也不能用的这么顺手，恐怕得怨气频发，用无数功德镇之。

但神农还有！

如果侥幸能保得魂魄，他想看人族一步一步崛起，一步一步直指苍穹。

谁说蝼蚁不能逆天呢？

他偏不信！

人族寿短天赋差？

没关系！

一代一代人族先贤的尸骨垒起来，总能变成一条通天路。

“好！”玄都点了点头是少有的认真。

“我在人教等着你……”

“您不阻止我？”

神农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问。

“是生是死是你自己的决定，我为什么要阻止？”

玄都疑惑反问。

那清澈的眼里，仔细看上去却极为深邃。

他不是什么都没经历过而单纯的傻白甜。

而是阅遍千帆，却从容放下的逍遥修道者。

“我如果不按天道的意思飞升您可能会有麻烦，就像广成子那样？”

“你又没有一个要拍死我的妹妹，至于功德，以后你挣到了再补给我吧！”

玄都轻笑，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静澄澈。

仿佛谈论的不是生死利益，而是今天吃什么！

玄都大法师这种波澜不惊的心境，可不只是富养能养出来的。

想来太清圣人，是真把他当做自己的继承人，带他阅尽千帆倾囊相授了。

不过人教一代只能有一个嫡传。

神农如果魂归天柱，依旧能坚守本心，他值得一个嫡传的位置。

那原本的天蓬元帅估计得降级了。

赵公明有些诧异，自己怎么会想到这里去，但也觉得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既然叫了人教那就该以人为本。

没有人比三皇更懂得怎么以人为本了。

“您做好决定了？”轩辕沉默良久终于出声。

他知道神农做的是对人族最好的选择。

一鲸落，万物生！

如同伏羲，增加了天地对人族的认同，给人族催生了无数天骄。

也是轩辕如今敢和蚩尤对抗的底气。

除了仙神之外，他们人族如今自己也不差。

只是还缺时间，还需沉淀……

之后是神农……

然后是自己……

轩辕倒是不怕！

只是看着前辈一个又一个为人族牺牲，他还是有种无能又无力的感觉。

颇带起一波感伤。

至于自己之后……

轩辕眯了眯眼……

但还没想完就被神农打断了。

“打住啊，你这想法很危险……”

神农摇了摇头，像是看出了轩辕在想什么却并不认同。

“向死而生固然值得敬佩，但挣扎求生才是人族应该做的，才是生灵的本能！”

轩辕如果立一个逼着后世人皇去死去献祭的规矩，那多缺德呀？

而且若非出自本心，也就失了那股大义凛然，长此以往会出事儿的！

“悍不畏死，愿意为人族付出一切的才配做人皇！”

轩辕并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是错，他只是想找更好更够资格的人做人皇。

不能够为人族鞠躬尽瘁，付出一切，他就不配人皇的位置……

“你这……”神农一言难尽的盯着轩辕。

“如果我忽然想飞升了，我就不配做人皇了？”

这种献祭，如果自愿这是大义。

如果变成了一种必需，就变成了一种病态了。

合着生生死死都得为人族付出一切，就逮着人皇，就逮着好人薅呗？

敲骨吸髓也不带这样的。

再说人族在天上也是需要人的。

如果天上没人护着，人族怎么有立足之地？怎么有时间成长起来？

察觉到轩辕走偏了的神农，大惊却大松了一口气。

好歹现在发现了，没叫这个愣头青酿成大错。

“不是……”

轩辕愣了一下，立马摇头。

被神农这么一反问，他倒也立马明白自己好像错了，只是没具体的明白错在哪。

“人族要靠自己，人族中的每一个人都要靠自己！愿意为人族付出是好事儿，只是想让自己过得更好一点，没有背叛人族却也不是错事……”

神农抬手摸了摸轩辕的头，很和蔼的教导：“在我看来，人族只有不能背叛人族这一条底线不能触犯，其他的都是自己的选择……”

接着他板下脸来反问：“谁规定人皇要一直为人族付出一切，这操劳了一辈子，难道死了想要休息休息，享受享受都是错吗？”

只有付出没有回报，除了那些天生的大贤，天生的圣人，天生的傻子之外，谁还愿意当人皇。

“轩辕知错……”他只是想要子孙后代都像他们这样勇猛无畏。

倒没想过其他，没想过这本身就是一种错误的剥削。

“你还年轻，还需要历练呢！”神农再次慈爱的摸了摸轩辕的头。

直到把轩辕散落的长发，揉成鸡窝之后，才略带心虚的收了回来。

“不过没关系，你还有公明师叔，还有三霄师姑，还有柳先生……”

“还有……”神农把目光落到玄都身上，又迅速收了回来。

算了吧，老师最怕麻烦！

如果自己死了都还得给他添麻烦的话，神农估计自己也不用等到传位了，马上就能被老师打死。

“还有那么多贤能，学无止境，你只是需要时间，需要沉淀……”

轩辕就是过得太顺了，并没有经历过什么大的挫折。

所以想什么都非黑即白，有一种少年人的意气和绝对！

这就是新生人皇的坏处了，像伏羲和神农，都沉淀一辈子了自然没这种忧虑。

“我先走一步，你还有妻子孩子，后世子孙，你随意！”神农的表情慈爱又真诚。

“不管是献祭，又或是白日飞升，总归都能再为人族做些什么。

不过你如果选择走我们的路，记得告诉后辈，他们可以创新，可以另有选择，而不必只重复一条路……”

说道这里神农一脸严肃，他和伏羲真的只是好心，可不想因为他们在带歪了后世子孙！

要是日后有人觉得必须要牺牲一切，才是人皇该做的……

那神农棺材板都可能压不住！

九冥之天幽幽，黄泉之水沧沧。

赵公明跟着白无常，行走在蔓珠莎华聚拢的小径之上。

昏暗的气氛之中，只有荼靡的花瓣散发着诡异的红光。

赵公明步履从容心中无奈。

白泽之事与轩辕说了，没成想那小子却比神农干脆的多。

少年意气不懂圆滑，开口就是抢他丫的！

为何不抢呢？

原本就是巫妖两族愧对人族。

如今人族有实力了，它们有何资格和人族谈条件？

实则轩辕这个想法，赵公明也曾想过。

少年意气热血难凉，谁没有过呢？

不过最终他放弃了，两族邦交并非少年意气可以解决的。

涉及到太多权衡和妥协。

人族要成为天地共主，妖族的气运少不了。

天衍四九遁去其一，天怜众生！

妖族本不可能被消种灭族，如此就只剩下收服一条路。

只是两族之间隔着太多太多的深仇大恨。

远不是一个万妖谱可以解决的，远不是一个白泽可以承担的。

所以那些差额和担子，便落到了赵公明的身上，需要他去协商协调。

对此赵公明表示很操蛋！

可谁让他是人皇的老师，谁让他觊觎这一部分功德呢？

种族大融合？

这一部分功德赵公明拿定了！

毕竟他的财道，也需要人族安定繁荣为基础。

人族只有吃饱穿暖，在平安喜乐的前提下才有心思想别的。

财道交易才能兴盛起来。

赵公明的眼光可不只落在人族身上。

他要的是以人族为主体，联通三界甚至是三千世界！

如今只能算是前期投资了，赵公明无奈的安慰自己。

总不能想要马儿跑，还不给马吃草吧？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人族是个感性的生物，你给出了实际好处，就能收服大多数人。

甚至他们只关心，自己能不能得到好处，会不会受到危害，而不会去想你心诚不诚。

君子论迹不论心，在这个受尽苦难的淳朴的人族，体现的淋漓尽致。

“上仙……”

“公明上仙……”

阴森嘶哑的声音传来，赵公明抬头看去，一张长舌鬼脸就这么出现在面前。

只见他白衣飘飘头戴高帽，长舌白脸血红唇，好一副阴森诡谲的模样。

瞬间，赵公明猛然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掐诀，手中的雷法都快打出去了。

然后猛然回过神，来和白无常大眼瞪小眼。

“您……”白无常目光幽幽地盯着赵公明雷光闪烁的手。

“你……”赵公明心中尴尬，脸上闪着虚假的微笑，背过手去好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人生第一回下地府，还不兴人紧张吗？

为了有安全感，他连青萍剑都带上了。

如果不是怕平心娘娘看出什么秘密，说出不该说的事儿来，他高低还得把玄都忽悠过来。

“上仙快些走吧，待会儿就该有幽魂要上黄泉路了……”

白无常表示，地府给赵公明的那是vip待遇。

不过黄泉路封个一时半刻不要紧，久了却是会出问题的。

“极是极是……”赵公明矜持的点点头，这才发现刚才自己想的太入神，连脚步都停了下来。

又或者……

赵公明的目光扫过那些妖娆而诡谲的蔓珠莎华。

果然九幽冥府的东西，个个都不能掉以轻心。

“请……”白无常的态度一如既往的恭敬。

手中没拿着拘魂链，帽子上也没写着一见生财。

不过作为后土娘娘点化的最原始版本的黑白无常，他们的地位还是挺高的。

“您要是喜欢那些蔓珠莎华，也可带一些走……”

白无常表示，赵公明绝对是他见过，最奇怪的圣人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