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了呐。
云七夜出帐,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红衣鲜艳的如初升第一抹晨阳,睥睨地站在初夏阳光里,周身泛起点点的光晕,温暖梦幻。
一开始放弃的人,就等于出局了,她不想。
所以,这一日,她主动亲了宁止。
所以,这一日,她还要主动做旁的。
她不求和宁止活得长长久久,只是这爱,理应至死不渝,容不得旁人插足膈应她。
对于若清瑜,她只有两种选择。
要么,忍。要么,残忍!
若她没爱上宁止,定是能够淡然地忍下去,忍常人不能之忍。可惜,她爱上了宁止,那么她只能残忍,鬼神勿扰!
中原半壁钱山,流凰公子,沧澜尊主……呵,若清瑜,你当我是病猫一个么?一抹讥讽的笑,她的双手渐进握成拳状,属于我的东西本就不多,所以,若是谁胆敢抢我的东西,定要将之挫骨扬灰!
若清瑜,从昨日起,我便为你准备好了……
向城,燕子坞。
“来来来,喝!”
“哎呀!又输!这次老子压大!”
“柳少爷,那卷画轴我买了便是,您开价吧。”
“哎哟,这不是赵公子么?今儿怎生想起到奴家这来了?”
“那首诗,不做也罢,磕碜!”
……
清早,行人稀少,街道两旁的商家店铺大多尚未开张。街中段,通宵达旦的燕子坞却是热闹非凡,欢腾至极,隔了老远也能听见那些男人和女人们的欢笑怒骂,侬软欢快的管弦笙歌,文人雅士的诗词歌赋,一派的长乐未央。
云七夜策马出营,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到了燕子坞。她翻身下马,随手将马儿交给小厮,快步踏进了燕子坞。
迎面便是馥郁的甜腻,众人来往其间,嬉笑声声。艳而不俗的姑娘,打情骂俏的客人……触目所及,尽是春光旖旎。
躲闪开几个热情似火的姑娘,她径直上了二楼,不若一楼的美人恩客,二楼是一派的粗犷豪气,男人们三五一桌,划拳斗酒,赌博呼喊,好不热闹。
几名男人正玩得起兴,无意间扫过楼梯口上的红衣少年,皆是咋舌怔愣。不明所以,周遭的人顺着几人的视线望去,亦是瞪大了眼睛。
流凰?!
花朝节伊始,满城的江湖人寻了好久也未曾找到她,不想今日竟是自己出现。很快回过神来,众人忙不迭放下了手里的玩耍,拱手冲云七夜一礼,甚为恭谨,“公子!”
“各位有礼。”云七夜冲众人颔首,寻了一圈,最终将视线落在了一名江湖人打扮的男人身上,旋即冲其点头示意。
男人会意,快步出了人群,冲云七夜恭谨道,“公子,我家帮主在雅间等着您,我带您去。”
“有劳。”
宽敞幽静的雅间,九鼎雕花炉里,龙涎香萦绕。歌姬抚琴弹唱,余音绕梁之曲,座上的男人却是兴致缺缺,心不在焉。他时不时扭头望望门口,终是等到了云七夜现身,面上一喜,他立时起身冲云七夜抱拳,“公子!”
笑,云七夜回礼揶揄,“都多少年了,聂兄你还是如此拘谨,倒像是个姑娘家了!”
身为北齐第一大帮的帮主,聂仁一向豪爽不羁。可在流凰面前,不知为何,他实在是放不开,总觉得会唐突惊吓到少年,故而每每不自觉拘谨有礼。这脾性,从两人认识到今,好些年也没改过来。
“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实在……”没说完,聂仁挥手示意几名歌姬退下,而后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公子坐,今年燕子坞的碧螺春倒是不错,你尝尝。”
云七夜入座,象征性地喝了几口茶水,味道确实不错,只不过她的时间不多,务必得在宁止发现她再次出营前赶回去。将茶杯放回桌上,她也懒得拐弯抹角,索性径直问道,“聂兄,昨日我交付给你的事,可有进展?”
闻言,聂仁亦将茶杯放回,冲云七夜严肃道,“公子交代的事,定当是万死不辞。你口中的那位瑜姑娘,我已经派人查过了,整个北齐,同名同姓的只有三人,年龄模样和你描述的皆对不上号,出入甚大。你给的那张瑜姑娘的画像,就连向城人脉最广的乞丐王也说不曾见过,那她断断不存在露宿街头一说。”
对这样的答案毫不意外,云七夜旋即又问,“太傅家的二公子惨死街头,那些下人可有什么说法?”
“那几个家丁也没什么骨气,咱们还没动手,已经吓得快要尿裤子了。嘿,还真是问什么说什么。他们说前日的惨祸不能全怪他家少爷,事情全是由那位瑜姑娘挑起来的。”
闻言,云七夜倒是有些意外了,不由调侃了一声,“怎么个挑法?难不成是瑜姑娘主动勾引的二公子?”
“公子聪明,正是如此!那几人说瑜姑娘表面上斯文柔顺,其实放浪形骸。那日他们主仆游街,行到人多处,瑜姑娘主动贴到了二公子跟前,言是卖花,可是却有暧昧的言语暗示。”
说到这里,聂仁顿了顿,不禁一阵感慨,“二公子素来风流,如此的艳遇,他当下就和瑜姑娘对上了眼。谁承想还没来得及抱得美人归,瑜姑娘不知怎的,猛的变脸,俨然一副被侵害调戏的烈女模样,又叫又闹的,立时引了好些人旁观。二公子的脾气急躁,当下觉得自己被此女戏弄了,乃至气得当街失了身份。谁承想,却也因此丢了性命……哎,可叹。”
若清瑜被调戏一事,原来如此。
虽然事情的来龙去脉理得差不多,可云七夜不由生出了一股难言的诧异,若清瑜送她蒲公英香囊,却也能指鹿为马,说里面是墨兰。想来,若清瑜定是知道蒲公英是她的生命花了。
这世上,除了师父和凤起,没人知道她的生命花是蒲公英。如此,若清瑜一定是两人中的一人派来的。可她如此漏洞百出的身份,明目张胆的挑衅,就不怕被人拆穿么?还是,她手里握着什么有力的筹码?可以使她高枕无忧,全然不怕?
她越想越觉得蹊跷,不由蹙眉,却也想不出什么头绪来。扫眼望了望窗外的天色,朝阳渐进高升,时候不早了。
不敢再多耽搁,她起身冲聂仁道,“聂兄,我还有些私事在身,得先走一步。他日得空,定当上门拜访。”
聂仁旋即起身,冲云七夜颔首恭谨道,“公子的事为重,不用顾虑我,且去便是,我送您下楼。”
“好!”
两人并肩而行,缓步向楼下而去,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