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紫月与龙一汇合后,在龙隐的掩护下回到贤王府。贤王府前院书房,灯火如常地点着。看守书房的侍卫正在处理书房院外假山碎石旁鲜苔丛上被毒死的小奶狗。
“怎么回事?”
刘紫月捂着口鼻,偏头看了一眼小奶狗身旁破瓦砾上仍旧残留着的牛奶,心下了然,自知自己布局多日的请君入瓮之局已成。刘紫月与身旁的龙一对视一眼,微微向他点头。
原来在刘紫月离府时,青衣如常送来她“每日必喝”的姜汁热牛奶。侍卫依照吩咐以王妃正在处理要事为由,将青衣拦了下来。本打算暗中将奶处理的,后来见小奶狗可爱,侍卫便将奶喂了狗。
“查。”刘紫月面色微沉吩咐身旁的龙一道。
刘紫月一身偶荷色双螭纹妆花缎褙子,头梳着简易的单螺髻,坐于书房小厅榻上厚厚的貂皮垫子上。她半歪着身子,略有些庸懒疲惫地枕靠着桃红色金锦花蝶大迎枕,单手执书卷静静看书。只是一杯热的姜汁鲜奶,明处经手的人只有青衣,孙嬷嬷,龙一很快通过琴语院与书房中暗中增设的暗哨很轻意地就挖出暗中经手的管家。
“他们人呢?”刘紫月道。
“回禀王妃,属下将他们暂时分别扣了起来。”龙一道。
刘紫月将书卷往榻上小桌上一丢,让龙一带路,径直去见王府大管家。与青衣,孙嬷嬷所关押的前院倒座小客房不同,管家被龙一暂时扣押在贤王府地牢之中。王府地牢,阴暗潮湿,坚厚平整的灰褐色石壁上三步一灯笼,五步一火油地点着。
厚重的烟火味,血腥味,加上地牢内长年发酵的潮霉腐浊之味等混杂,形成一股子让人心悸沉闷湿冷压抑的地牢特有的味道。不好闻,很难形容。刘紫月皱着眉,微微干呕了几下,在龙一担忧的眼神下,淡定地摇了摇头,拿起腰间佩着的装着止吐干药的嫩黄色小荷包放在鼻间轻嗅着继续往里走。
地牢内,管家身着青灰色雪缎长裳,外衬白纱罩衫。他挺直着背侧着身子闭着眼睛,浑身一丝不乱地盘坐在地牢的监房内的麻草编织成的半旧缀着些许黑绿色鲜斑的席垫上。
刘紫月站铁栅栏外负手静立,默默地看着监房中的管家。
“为何?”
“自是有加害王妃的理由。”管家仍旧闭目,盘坐在席垫之上一动未动,语气平静地道。
龙一搬来一张靠背藤椅,从袖上拿手帕擦试后请刘紫月坐下说话。
“管家误会了本妃问的是管家为何没有真下狠手谋害本妃。”刘紫月道。
管家睁大眼睛转过头来诧异地看着刘紫月,由坐改跪头埋在冰冷微潮的硬泥地上,正对着刘紫月,喊了一声王妃后,低低地悲戚垂泪起来。
“明知本妃出府,却选择这样一个时机下手。”管家掌着前院大小事务,她暗中出府,能瞒得过诸人,却瞒不过她。上回也一样,明明可以将所有夜宵都投毒,却偏偏在她胃口不好的时候,放过她胃口不好时最有可能喝的姜汁热牛奶。入口封喉的剧毒,生与死,生机与死门,很矛盾,不合常理中刘紫月相信往往藏着合乎情理的人心。管家有杀她之心,却无真心害她之意,她懂。
“告诉本妃理由。”刘紫月再度开口道。
管家摇了摇头哭泣声高了起来。管家的情绪很激动。刘紫月见此,念极管家多年尽职尽责之功,以及素日里对自己的照拂,一时情有不忍,留了一句:“王爷待管家一向不薄,管家自己想想吧,本妃明日再来。”
刘紫月起身离去。走出地牢后,她深吸了一口新鲜口气后,看了一眼天上遮蔽皓月的浮云,轻叹了一声,吩咐龙一将孙嬷嬷与青衣放了之后,径自沿近路回琴语院。刘紫月洗漱更换寝衣后不久,青衣与孙嬷嬷双双低着头走了进来。刘紫月披着厚袍子,坐于妆镜之前梳发,见她二人双眸含泪且脸上粉妆花乱,心下明了。
不待刘紫月反应过来,孙嬷嬷与青衣走到刘紫月跟前,便噗通一声双双跪了下来,口念奴婢该死等请罪之语。
刘紫月自己扶起孙嬷嬷,示意为她梳发的青竹将青衣扶起。
“你们这是做甚?”
“奴婢该死,一而再再而三地疏忽大意,险让贼人奸计得逞。”青衣哭泣道。两次了,都是因为她的疏忽。
刘紫月宽慰了两句,见她二人感念自己的不罪之恩,越发地痛哭不止起来。看了一眼寝室,见无闲杂之人,刘紫月严肃认真地道:“此事不全怪你二人。本妃有意布局,岗哨有意放任,至使贼人出入门禁宽疏忽,让人有机可趁也是再所难免。”她的“每日必喝”姜汁热牛奶也是自上回下毒事件之后,有意制造出的假象。其实每日送到书房后,都被她秘密让人处理的。
孙嬷嬷与青衣瞪大眼睛,将信将疑地看着刘紫月。经过再三确认后,孙嬷嬷拿帕子边拭着泪痕,边抽抽咽咽地换着气,责备起刘紫月的以身犯险来。
“王妃身子要紧,下回不可再行此险招。”孙嬷嬷道。
甜蜜的唠叨,刘紫月知道孙嬷嬷是真心待自己,拿自己当可爱的后生小辈看护才这样说的。而自己亦是敬重孙嬷嬷这位侍候过贤太妃的老人。刘紫月头疼又快乐地享受着。撒娇,端茶,一再保证,讨饶后,方逗得孙嬷嬷消了气,放了心。
天色已晚,孙嬷嬷与青衣都退了出去,各自回房歇息。青竹当差,刘紫月打着呵欠,上床喝去。一夜再无余话,刘紫月想着今夜发生诸事,辗转反侧,睡睡醒醒,浅眠不安直至天明。
晨光微起,刘紫月揉了揉混沌微痛的额头,掀开烟罗纱帐子轻唤了一声。
“外头谁值夜?”
应声的是青藤。她忙披了衣搓手呵气地走了进来。
“王妃今天怎么起得这样早?”
青藤将烟罗纱帐子挂起,扶了刘紫月下床,见刘紫月精神不济眼皮微有青肿,吃惊地询问因由。刘紫月只作摇头道了一声无事后,便让青藤将门打开,让候在外边小丫头们进来侍候洗漱。
晨雾迷蒙,琴语院花园子吐露苔清,花木鲜翠。远处楼台失于如烟似云的冷雾中。刘紫月以手为剑笔划着剑招。当然顾着身孕,只是空把式,刘紫月没使着内力。
刘紫月打完一遍剑招后,龙一闪身出来回事。
“王妃,管家没了。”龙一垂头跪于刘紫月身前。
“怎么回事?”刘紫月闻言大吃一惊,手中试汗的帕子也不自觉地掉在地上。
“拿裤腰带吊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