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先什么时候开始贪图享乐了?他明明不是一个贪图享受的人啊,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扪心自问,陈先不觉得他有做错什么;这一年来,他顶着压力从洛城杀到京都,再打进皇宫,这局面说是他一手造就的也没什么问题。
他不让赵义、刘诞参与进来分功也没问题,既然都没问题,那萧辰为什么生气?
是看到他喝的烂醉?还是认为他志气衰落了?
前者,陈先不认为有什么问题;至于后者,陈先更加不认为他向往的有所变化;那么,萧辰究竟看见了什么?
“小汜,你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他这么生气?”
小汜嘿嘿笑道:“可能看你左拥右抱,看不惯吧。要不,你挑两个漂亮的送过去,让他消消火气?”
陈先点点头,又摇摇头,随后大声笑了起来。
笑声回荡在偌大的宫殿里,显得格外孤独。
“来人,上酒。”
不多时,大殿里再次奏响钟乐,被赶走的舞女们又回到殿中,尽情的舒展她们曼妙的身姿。
陈先不知不觉沉醉其中,把萧辰的事忘的一干二净;或许是酒喝多了,或许是心之所想,陈先问小汜:“你说,我能不能坐这个位置?”
小汜兴奋道:“当然可以。俗话说‘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他武风、陈凡做的,你陈先为什么做不得。”
陈先连连点头,说道:“嗯,对,现在我掌控着京都,只要我一声令下,什么不能做......”
说着说着,陈先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他看见陈道养坐在他身边,满脸严肃的盯着他。
“道养啊,你怎么来了?”
陈先晃晃脑袋,企图摆脱宿醉带来的眩晕感;但一连几天的宿醉岂是这么容易缓过来了?
非但如此,陈道养的面容在陈先眼中也模糊了起来。
忽的,陈先感觉天旋地转,不由自主的倒在龙椅上;他感觉有人扶住他的脑袋,把什么东西送到他嘴里,热热的,滑滑的,尤其是下肚后,更是让他通体舒畅。
一碗醒酒汤喝完后,陈先缓了过来,面色尴尬的说道:“嘿,让你看笑话了。”
陈道养严肃道:“小时候都是先哥您照顾我们,现在,我能为先哥尽一点力,那是求之不得的事;只是,我心中有个担忧,不知道该不该说?”
“嗨,你我兄弟,只管说。”
陈先躺在龙椅上,像以前一样温和的看着陈道养。
陈道养起身拱手,低声道:“先哥,您想自立吗?只要你点头,兄弟们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闭嘴!”
陈先“刷”的站起身,凌厉的目光扫视大殿,寻找可能存在的人。
“就我们,其他人都被我赶走了。”
瞥一眼陈道养,陈先长吐一口浊气,坐回了龙椅。
“以后别说这话了,明白吗?”
陈道养疑惑道:“您不自立,为什么独自站着皇城,还坐在龙椅上?先哥您可能不知道,两位丞相和西边的菹渠牧业联手,准备杀进皇城,要和我们分个生死。”
“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见陈先吃惊,陈道养叹了口气,说道:“昨天我就来过了,只是先哥您醉的厉害;怎么叫都叫不醒,没办法,我只能先做安排,今天一早就来了,一直等到现在。”
陈先拍拍脑袋,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临近黄昏。”
“萧辰呢?他做什么去了?”
看陈先一副困惑的模样,陈道养把几天前萧辰负气离开的事说了一遍;陈先两眼瞪的溜圆,又是懊恼又是悔恨,最后,他坐回龙椅,问道:“那你们拦住他了吗?”
“先哥别急,陈不疑拦住了,还在。”
陈先瞬间高兴了,拍着手直夸陈不疑懂事。
“先哥,那两位丞相......”
陈先没说话,从龙椅上站起,在大殿中来回踱步。
沉重的脚步声回荡在殿宇内,时而急促、时而缓慢;有时下脚的力大了,殿中便响起了闷雷,有时轻了,殿中便安静的如同溪流。
如此过了半小时,脚步声戛然而止。
但听陈先两手一拍,说道:“道养啊,你帮我把李盛将军请来。”
陈道养什么都没有,应命而去。
陈先随后走下台阶,出得大殿,胸中那种沉闷的感觉消失的无影无踪;再被春风一吹,那股子腐朽的气味也消失了。
转身去偏殿洗个凉水澡,再换上一身干净衣服,陈先只感觉自个重生了。
而这时,李盛来了。
这回,陈先没去正殿,而是在偏殿见的李盛。
没有多余的废话,陈先请李盛当中间人,他要见刘诞。
考虑到双方近来的矛盾,李盛也不敢打包票,只说尽力而为。
“这就够了,不管成不成,李将军这份恩情,陈先当铭记在心。”
送走李盛后,陈先火速找来陈不疑,让陈不疑带他去见萧辰。
萧辰现在没在皇城,气不过的他在城东街道一家酒肆住着,要不是陈不疑拦着,他早就回萧县老家了。
再次见到陈先,萧辰怀疑的揉了揉眼睛,两道眉毛紧紧向中靠拢;他上下打量陈先,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和前些天那个烂人会是同一个人!
“匪夷所思,匪夷所思!”
萧辰摇摇头,又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看的陈先、陈不疑一阵好奇。
“萧兄弟,我......有什么不妥吗?”
萧辰没搭理这个话题,反而收起惊疑,冷声问道:“青阳王此来何意?”
陈先笑道:“特来赔罪。先前是我不是,让萧兄弟失望了!”
说着,陈先起身朝萧辰深深一躬,以示诚意。
见陈先如此坦荡,萧辰反而不好说什么了;他和陈先相交,讲究的就是一个“诚”字。
要是陈先绕弯,萧辰绝对转身就走,不做半分留恋。
陈不疑说陈先现在是被鬼神蒙了两眼,迷了心智,只要把陈先拉出来,他就会变回去;萧辰心里何尝不喜欢从前那个陈先,只是骤然间惊变,让人难以接受罢了。
“一路西来,我不认为你是贪图享乐的人。”
萧辰扶起陈先,认真问道:“可你这些天的所作所为,着实让人失望,你能告诉我其中原因吗?”
三人入座,陈先倒一杯谢罪茶递给萧辰,叹息道:“唉,哪有什么原因,不过是我高估了自己的意志!”
“小时候家境殷实,想吃什么都能得到,想玩什么都会被满足;以前我来过京都,见过京都的繁华,也去过各州,见识了各州不一样的风情。久了,也就腻了,认为世上之事不过如此,也不在期待新鲜事的出现。”
“这之后,我闭门读书,以此填补心中那部分空白。然而,当皇城真正朝我展开时,我才明白以先的想法是多么可笑!”
陈先感慨唏嘘的看着萧辰,说道:“你知道吗,萧兄弟,那一瞬间,我觉的我像一只生活在井底的青蛙;只有真正见识了天地之大,才能明白自身的渺小!”
“我嘲笑自己的无知、自大,无可救药的陷入其中,如果不是道养叫醒我,我怕是会死在皇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