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渊看着王宁知披上了黑色的披风,而后跟在了圣人长郢的后面,不知道在这夜色里,这古朴幽深的马车究竟会驶向何方,他站在宗人府的大门口,忽然有些沉默。
多年之前宗人府存在的意义,是为了庇佑那些父辈们立下了汗马功劳,自己却害怕被帝王迫害的宗室子弟的保护,可是事到如今宗人府全然已经变了意味。
只不过是这些贪婪懦弱的宗室子弟寻找庇护的地方,陆渊觉得有些作呕,终归只是扫了一眼,而后便决定什么也不看,只吩咐守卫看好门,就出去了。
王宁知一步步跟在圣人的身后,他不知道圣人会带他去哪里,但是他的心逐渐死灰复燃,他仿佛觉得自己的未来隐隐出现了一丝曙光。也许事情还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是还会有转机的。一想到这一点,王宁知整个人就轻松了不少。
他不会知道何处归途。
但是他确信在这茫茫夜色里,他最终能得到生存的一席之地。
南惊鸿守了整整一夜。
夜尽天明,黎明的第一道曙光落下。南惊鸿有些疲惫,这七年来,再也没有这样一夜未眠的时刻,双眸想必会有血丝,看上去一定并不美丽,甚至或许有些可怖。
在这漫长的长夜里,她似乎觉得有什么东西,将她们好不容易挣脱的梦境又重新推回去了。
命运的齿轮悄然运转,在无意之间把她们安排的这样的凑合。
天下合久必分,终归是拨乱反正也无法阻止分裂的命运。
东宫储君蠢蠢欲动,眼下仍旧是重病在榻的圣人,空虚的后宫,仍然翘首以盼的白贤太妃,各方蠢蠢欲动勾心斗角的世家暗流涌动,一切看起来都没有那么美好。甚至隐隐约约有些悲凉。
看上去繁荣昌盛的帝国,其实消无声息间又将要大厦将倾。
祖辈们荣光还未散去,隐藏的分裂源头就已经出现端倪。
她就那里坐在那思来想去想了一夜,惊人的发现在脑海里盘旋。
这一世长禹不再是从前刚愎自用的长云侯,这一世的长云侯也没有背负骂名,这一世的王宁知没了自己的帮助,却又阴差阳错的恢复了太子所出之子的身份。小周氏的尸骨无人收拾,谁也不会关心那个敲击登闻鼓的妇人如今安在,可是谁都会意识到帝国的天空即将因为这一桩皇室丑闻不堪一击。而后如同女娲之前的天空,裂痕乍现。
她忽然想到太孙殿下也许并不能担任真正的扭转乾坤的使命,因为她几乎是惊诧的收到了太孙殿下因为出离的愤怒最终逃出了皇宫的消息。
而且阿姊最后亲自把他接了回来,阿姊那样要强的人,还有二伯的野心,怕是无论如何也是要将太孙殿下扶上那个位置,可是南惊鸿的思索里,一切倒是越来越清晰了。对于太孙殿下来说,更重要的是家国而非天下,太孙殿下是一位仁慈的上位者,可不是合格的君王,太同殿下所梦想的是一个大同社会。可是现实却是那么的残酷,太孙殿下由礼仪官老师从小到大的教诲里,并没有任何有关对于现实社会的探索,对于官场倾轧的认知。太孙殿下具有完美的人格。
可是从前太子妃和太子殿下之间强烈的矛盾就导致太孙殿下对于夫妻感情的维护没有任何的理解,对于阿姊的受伤,对于太子妃的刁难,他也是浑然未知,毫无感觉。
太孙殿下身份高贵,出于此的考虑,没有谁会在乎他是否对这些寻常小事不够理解的感受,也不会意识到对于一个正常的郎君来说,所面对的事情第一应该是解决,而绝对不是逃避,这种潜藏的人格决不能因此而产生任何变化。
太孙殿下对于人性认识的缺失导致他并不能胜任天下之主的责任,没有父辈们的野心欲望,没有先祖的豪情壮志,没有一个郎君该有的担当。
太孙殿下被太子殿下嫌弃的原因或许可以一探究竟。
南惊鸿就在一刹那想起来,那时候太子为何最终选择抛弃了太孙,阿姊的孩子掉了之后,太孙就开始愈发的孤愤,甚至变得有些非理智的怪异,再而后太孙成为太子被变成了囚禁的太子,阿姊为此悲伤不已,无法挽回。
她那时候巴不得看着阿姐的笑话,可是也同时远离朝堂和政治中心,因为她也想要自己的孩子,想要专注于自己的生活。她开始尝试如何成为内宅妇人,如何能成为最好的自己。
她这样想起来,浑身忍不住有些发抖。
再而后被人抱住了身体。温暖从背后袭来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