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梦的病愈发严重了,她没想到这场病来的这样快。
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可是她怕是等不到抽丝剥茧的那一天了。
她知道长穆来的时候便烧的不省人事,醒不过来了,便全然不在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就一昧晕厥了。
她在睡不醒的长梦里,不知道日月辗转,也不知道外面的人担心竭力。
她有时候会醒来,在长夜里,听到侍女们的哭声,她们惨惨戚戚都觉得会追随她而去。
长梦虽然不大清醒,却又是有意识的,她是听得到她们的议论声。
也能听到太子有时候的呵斥的声音。
身体日渐消瘦下去,她怕是好不了了。
她躺在那,就像是一块冰冷冷的鲥鱼。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变成了这样,可是内心的恐惧倒是日渐散开,只是身子骨撑不住了。
这下是真的要死了,她想。
她从前的少年时候,那时候是多么的骄傲肆意,又是多么的自卑卑微。
那时候的她是不经闻的长五娘子,她有一个阿姊,三个哥哥,可是偏生这四个人都是嫡出的,是王妃的亲生子女,偏生只有自己只是个庶出。
她在日日夜夜里都会想起这件事,恨起来的时候如跗骨之蛭。
她为何是个庶出,阿姊长今是北亲王府的嫡长孙女,是湘华郡主,身份尊贵的大家闺秀。
三位兄长,芝兰玉树,生于庭阶,没有谁不称赞北亲王府的郎君们是如何的优秀。
就连北亲王府的世孙妃娘娘,自己虽唤她母妃,可是她温温柔柔满怀爱意的眼神从来都不会看向自己。
她知道,自己是母妃心头的一根刺。
当然自己的母亲南岭心头的一根刺也是自己。
南岭心里想到的也就是自己为何不是个郎君,如果自己是个郎君的话,母亲绝不会多年来郁郁寡欢。
母亲眼里从来也没有自己,仿佛只有父亲一样。
她的父亲是北亲王世孙,从前的父亲是多么的意气风发?
她还记得那时候的父亲宠爱母亲,把自己高高举起。
那时候她觉得自己是父亲的掌上明珠。
可是一切都变了。
三个哥哥里死去了两个,她也失去了她最骄傲的英俊潇洒的父亲。
父亲开始陷入了堕落之中,花酒天地。只有母亲仍旧爱他。
长梦从来都不懂父亲究竟有什么好的,值得母亲那样的去爱父亲,甚至不惜丢弃自己的尊贵的身份。
当长梦知道自己的庶出并不是因为天生的庶出,而是因为母亲的自甘堕落的时候,她愈发的憎恨母亲了,倘若不是母亲的不在乎自己,自己也不会变成了这个模样。
她想到这一点便觉得有些绝望。
她的母亲是身份尊贵的南园的嫡女,是天子曾经想要为自家太子所迎娶的太子正妃,可是最后却被自己的外祖父逐出家门,灰不溜秋的成为了北亲王府的世孙侧妃?
她从不知道自己的出生是这样的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