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峰，你们班上有个学生叫王娜？”

“是的，领导，怎么了？”

“这个王娜，平时是不是喜欢资产阶级社会的生活方式？”

李峰马上明白了 ，“领导，王娜是不是有问题？”

现在是1983年，革命浩劫过去没有几年，人们对各种主义还是很警惕，生怕再被扯进去，李峰也一样，他马上有点慌了。

领导让他坐下，“你别急，我就是问问王娜的情况，李老师，你知道的，这次公派出国留学，每个出国的学生都得有两个担保人，咱们学校也得给她担保，要是王娜喜欢资本主义的生活方式，那极有可能出国后不会回来，那给她担保的人也得受牵连，李老师，你这个班主任也跑不了的。”

李峰出汗了，从1978年国家派遣公费出国留学生以来，回不来的人很多，很多出了国的留学生，喜欢外国优渥的生活，情愿跟国内的亲人断绝联系，也要留在那里，最过分的一个，父母妻子孩子都不要了，老父亲去世的时候都不回来。

而给这些人担保的，全都受了处分，轻则替他们还钱，要知道，这帮公派留学生是拿了国家的钱的，他们不回来，那就是毁约了，但是他们花掉的钱得还，他们不还，他们的家里人和担保人就跑不了。

这还算好的，有的单位敏感的，比如在军工和保密单位工作的，直接就被辞退了。

所以，一个公派留学生不回来，除了他一个人逍遥快活之外，一连串的人都会被他牵连，前途都受影响。

李峰变得慎重起来，他仔细回忆了一下王娜平时的言行举止，“领导，王娜确实比较注意外表，衣服档次也比较高，我一直以为是她家庭条件好的原因。

还有，王娜想学金融，说以后回国之后，在金融方面为国家做贡献。”

领导说道，“李老师，你还是太年轻了，这金融跟实业不一样。”

他拎起自己的茶缸子，“你看，这是我的茶缸子，从供销社花五毛钱买的，五毛钱是它的价格，也可以说，是它的价值。

茶缸子是商品，他的价值包含好几部分，首先是搪瓷厂的工人劳动创造出来，然后是运输工人的劳动，最后还有供销社售货员的劳动，三部分组成了茶缸子的价值，一共五毛钱。”

李峰没明白，领导跟他说这个干什么？

领导继续说道，“马克思说过，劳动价值是商品的基础，而劳动是创造价值的唯一源泉，只有干活才能创造出价值。

但是金融就不一样了，它说到底就是管钱的，它不直接创造价值，它通过和别的行业结合，间接的创造价值。

你看，它不创造价值，但是它又管钱，所以，它很危险。”

李峰不懂金融，金融是个很新的东西，他也才听说没多久，“哪里危险了？”

“金融就是管钱的，得让心正的人管，要是她已经被资本主义给腐蚀了，再让她去管，有什么后果，你我都很清楚，跟那耗子看粮油库有什么区别？”

李峰皱眉，心深深的沉了下去。

领导看他脸色，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李峰，我们的审核，不止包括学业成绩，思想更是重中之重，我们不能选一帮无德的人去国外啊，那样不但会浪费国家资源，更会危害国家啊！”

李峰叹了口气，“领导，我知道了，我回去问问王娜。”

“不，不能问，悄悄的观察，我看她的申请表了，她是长沙本地人，你去她家探访看看，不要让她知道。”

“好，我马上就去。”

李峰从办公室出来，憋着一口气走了好久，才停了下来，狠狠踢了一脚路边的小草，这个王娜，肯定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要不然为啥把她单独拎出来说？

李峰回了趟办公室，将王娜的家庭地址找到，抄在纸上就出去了。

王娜家离得比较远，和湖南大学正好在对角线上，李峰转了两趟公交车才到。

那是一个嘈杂的大院子，里面住了好几家人，李峰站在外面没敢进去，怕引起王家人的注意。

不远处有棵槐树，树下一块大石头，站着一圈老头，在那里下象棋，李峰眼睛一亮，老人家们肯定熟悉王家，去那里打听打听。

他站到后面看了一会儿，跟老头们混熟了之后，开始打听了，“大爷，你们这里大学生多吗？”

A大爷说道，“不多，就一个。”

李峰了然，那肯定是王娜了，“现在大学生可不多，毕业之后，肯定有大好的前程，这大学生男的女的？”

“女的。”

“呦呵，女大学生啊，肯定得很聪明，大学可不好考。”

大爷嗤了一声，“哪儿呢！根本不是她自己考上的！”

李峰一个激灵，“什么意思？”

B大爷拍了A大爷一下，A大爷感觉自己说秃噜嘴了，赶紧闭上了嘴巴，不说了。

李峰也不着急了，看来这事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等棋局散了之后，他坠在A大爷后面，不慌不忙的跟着。

A大爷清清楚楚，他暗恨自己嘴快，但是这件事他们只有他们几个老街坊知道，不吐不快。

A大爷到了门口，对李峰说道，“进来吧！”

“哎！”

李峰跟着进去了，A大爷将门关的死死的，问道，“你先告诉我，你是谁，为什么打听王家的事？”

大爷目光如炬，比李峰父亲的年纪还大，李峰觉得没必要撒谎，想要对方回馈真诚，必先给予真诚。

“大爷，我是王娜的老师。”

大爷倒吸一口冷气，感觉自己要完，王娜的前途要被他给搞完蛋了！

但李峰接下来的话，让大爷冷静了下来。

“大爷，王娜申请公派出国留学，国家会给他们花费巨资，让他们在国外学习好几年，之后为国效力。

国家付出这么多，想培养的是优秀人才，所以首先得保证学生品行好，这样将来才能回馈国家，否则就是国家的败类，给人民带来灾祸。

大爷，你就跟我说说吧，要不然，我办了大错事怎么办？”

大爷叹了口气，“算了，人算不如天算，国家利益比天还大，王娜那样的可不能出国。”

接下来，大爷给李峰讲了个天大的秘密。

王娜，本来不叫王娜，而叫王君，王娜和王君是双胞胎，王君是老大，王娜是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