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水剿匪,州内驻兵总领仍在观望。事不怕成,只怕不成。若白白搭上多人性命,剿匪只剩过错,不如不做。但民间已被刺史鼓舞,当地大族各集了人手,又凑了劳金,只待事成发给参与剿匪的衙役,最该上阵的却坐视不管,也说不过去,于是象征性批了一二十人列队。
兵士本该压头阵,上山时一马当先的却是刺史。出发前,瞧刘敬宣挑把弓背上,万知有些惊讶,到寨门跟前,见其一箭将门楼哨卫射落,笑其在大理寺没白学这拉弓射箭。
驻兵虽说装备齐全,显然疏于训练,不比群情激愤、奋勇上前的乡民,而是畏畏缩缩停在寨门之外。万知敲敲为首者的甲壳,笑得戏谑,“虽是纸甲,也能挡箭拦枪,领着饷,还不如拿笔的读书人。”
有人咬牙,也想冲上前去,不想队中一络腮胡大汉不屑地反驳道:“有个屁的饷,官爷,您跟刺史要真有本事,把领兵家底抄了,营里这一二百人,保管不惜力气给你把寨子平了。这时候让老子来送命,我呸!”
万知来了兴致,刘敬宣这回真是功劳送到手边,“贪了多少?匪徒有没有送钱给他?”
“都有。你们把这大当家绑了一问便知。”
“你这时倒信寨子能拔了?”
“刺史都敢身先士卒,又有官爷您这等高手,哪儿还需我们这些小卒送死。”
“倒是实话。”万知在这人身旁蹲下,倒跟人称兄道弟起来,手在下面比划些行话。巧了,那兄弟也能看懂,被他笑骂着一巴掌抽在后脑勺,也不恼,仍是副惫懒样子,笑嘻嘻拱拱手,请人高抬贵手。敢情是买通关节从了良,怪不得对周边匪情都略知一二。
“五六年前那位刺史,剿匪虽然败了,却有气节,我奉命带了箱金银给驻兵总领,被他得知带人当场拿下,将我和领兵痛骂一通,说得我在牢里想起来脸还是臊的。不过上头不认,也没什么用嘛。后来来的刺史都做不长,一年或两年就走了。”
听里面混乱渐息,万知正欲督促士兵进寨,不料慌张奔出一民兵,直呼刺史被抓去做了人质。二当家已死,老三一直躲在暗处,盯紧刘敬宣然后突然冒出将其拿下,老大借此由一二随从护着偷偷另寻道路从密林下山。
万知挑了眉,再看这些士兵,笑脸顿收,“天黑前务必将那匪首找到。找不到,欠饷可发,但得去牢里拿。”
那三当家一手长鞭甩得多人重伤,地上断刀一片。待围攻弓箭放下,女人脚一跺跳上屋檐,把刘敬宣带到半空,长鞭忽地一松,众人一片惊呼。
黑影闪过,刘敬宣平稳落地,只听剑吟清越,那女人被一脚踹下,裙摆被削下一片。
女人身形只是一晃,立刻站稳,长鞭如蛇,远远冲剑缠去。万知一运气,任长鞭吸在手腕,与其拉扯一瞬,猛然泄力,随长鞭冲向女人近前。女人不由踉跄后退,想将长鞭收回,但万知已随力主动用剑给鞭打了结,观其一笑,内裹精铁的皮鞭砰地断裂。女人面色顿时惨白,忍住手臂酸麻,一声喝,挥掌上前,期间看准地上一截断刃,狠狠踢向惊魂未定的刘敬宣。
剑挽花扫风而去,断刃在刘敬宣面前碎了一地。剑而后被万知反握手中,斜斜刺进女人的胸膛。还有投降之人妄图借机逃跑,万知剑上血一抖,厉风将膝窝割破,逃跑者骤然瘫软在地,后知后觉抱着腿哀嚎。其他降者看着同伴涌出的鲜血皆脖子后缩、一分不敢妄动,生怕叫人看见。
这厢县府清点人数,简单询问近日所犯及赃物所在,万知看刘敬宣并无大碍,提剑也去寻人。
二十士兵分成五路,各留了记号,约有盏茶,万知在树梢听到了动静。匪首跑路不忘带金银,脚印颇深,是以被追上。这人正试图将钱财散给众人,谋求生路。见眼前陡然落下一截皮鞭,惊得一跳,拔腿就跑,被赶紧捆住。
“当你不怕死呢大当家,走吧,家里人等你许久了。”万知如此阴阳怪气,众人哄笑。此人脸一阵红一阵白,竟生出些英雄气,豪言自己宁死也不出卖别的弟兄,其他寨子定会为自己报仇。
“报仇?屠村,还是杀进县城,孟生,你还真是个匪了,人命在你眼里什么也不是?”
“哈哈哈!难道那些老朽不该死?!只会读书的也该死!入了山寨,我才知道自己还有这般本领。没了官府压榨,我们过得多么自在!功名?功名都是骗人的,骗人为朝廷效力。”
万知没说话,一众士兵也沉默了,哪料他忽然反手一掌扇得人满脸是血倒地不起,一声冷笑,“别人替你种地给你送钱,娘儿们也给你送到床上,你他娘的当然爽快,我今天没给你狗娘养的腿打断真是给你脸了!带走!”
有刘敬宣亲自磨犯人,拿到几处山寨详细情况以及对官员贿赂条目,又有内卫首领铁血威名迅速传开,泗水剿匪颇有成效。邻近几州驻兵掂量一番,皆愿全力配合剿匪事项。
万知与刘敬宣奔波一月有余,数遇匪徒冥顽不灵、死不悔改,又有强掳百姓牲畜钱财、良家妇女儿童数案,手中剑屡屡沾血、煞气愈重,最后若非刘敬宣及时制止,留待证据,某匪首怕是当场人头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