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学宫位于大楚南境,与晋国、鬼戎交界处
魏来与徐玥二人一路疾行,徐玥倒是有意提高速度,但魏来却担心吕砚儿不见得能跟上他们得步伐,故而只把速度压制在每日行出两百里的样子。
每日午晌与傍晚歇脚时,都还得花去大量的时间进入那身合天地的状态,感应吕砚儿的位置,确定对方能够跟上他们得步伐。
徐玥将这样的情形看在眼中,她也曾暗暗观察过当魏来施展法门后周围的情形,但却并未察觉到任何声音。
就算魏来给她解释过一遍流火的说辞,但徐玥依然无法相信魏来所言,每次见魏来盘膝坐下,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她的眉头便会紧皱一分。
九日之后,二人步入了青冥学宫所在的扬州境内。
与无涯学院所在的雍州一般,扬州的百姓在青冥学宫的耳濡目染下,二人一路行来,所见的读书人不少。
但于雍州不同的是,扬州的读书人似乎并无太多与无涯学院周围的儒生那般的讲究。
他们不会很在意的穿着打扮,不像雍州的儒生但凡出门在外必须得穿戴儒衫,也得扎好发簪,配上活名贵或破烂的腰佩。雍州的儒生管这叫风雅,人要风雅,穿着要风雅,谈吐也要风雅。
所以读书人才是读书人,才高出寻常人一等。
但扬州的读书人似乎并不在意这些,虽然也有人穿着这样的衣衫,但从不避讳与形容邋遢的人同坐同行,一同谈天说地。
而他们所聊的内容与雍州读书人所聊的内容却也不尽相同。
雍州的读书人喜欢谈论古今名著,诗词歌赋。
而扬州的读书人们却似乎更喜欢谈论历史,品评时事,以及各国法度、治国以及用兵之道。
譬如随着这十日光景的过去,无涯学院中的书信也被寄往了各处,北境风雨摇曳,大楚要对各国开战的消息传开,境内各州调兵遣将。这扬州各处的酒馆中或支持大楚用兵或痛心疾首暗骂李澄凤会重蹈先帝覆辙的声音不绝于耳。至少魏来在客栈中吃饭的半个时辰光景里,单单是讨论此事的人就已经来来往往去了四五波。
这还只是大楚境内,却是不知那其余八国听闻这样的消息又当会是怎样一出人心惶惶的场景。
想到这里的魏来长叹了一口气,草草吃过了晚饭,便与徐玥一同上楼休息。
本来魏来是想着二人分开住下的,毕竟以如今的情况魏来并不用担心徐玥逃跑,但徐玥这一路上的态度却极为坚决一定要与魏来同住,用她的话说,是为了更好的照顾魏来。
魏来也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如今的他事情多得如牛毛一般,数不清理还乱,他只想着救回吕砚儿再回到宁州,解决宁州的麻烦。
只是吕砚儿的情况真的就只是把她带到青冥学宫便可以解决的吗?那背后之人为什么要对吕砚儿施展大湮之法?又为什么魏来周围的人一个接着一个被斩断因果,他还有没有更多忘记的人与事?而这些背后又藏着什么样的秘密,需要那幕后黑手用这样的方法去遮掩?
这一切都隐隐透露着不寻常。
以魏来的心性很容易就能想到这些,但他却并不愿意去多想,因为这背后涉及的东西太多,多到只要你认真得想一想,便会被那层层密不透风的幔布包裹得呼吸困难,宛如窒息……
他忽然有些懂了当初吕观山的绝望到底从何而来。
他沉下心神,进入身合天地的状态,再施展清彻寰宇寰宇的法门,在听见吕砚儿的声音后这才心安不少,他嘱咐对方了几句让她不要担心,他一定可以救她的。
然后他收敛法门,站起身子。
而整个过程都被一旁的徐玥看在眼中,少女的眉头皱起看着对方,从认识魏来开始,她皱眉的次数比起以往所有日子加在一起还要多,当然,前提是她所记得的日子是真实存在的日子的话……
“她……”徐玥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问道:“她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只是身子很虚弱,也无法与我有太多的交流。”魏来回应道,说着脸色忽然黯淡了几分,声音也小了下来:“要是……要是当初我能早察觉到这事……早些来寻她,也许事情就不会这样了……”
“吕观山把她交给我,我却险些把她弄丢了……”
徐玥看得出此刻魏来的沮丧与难过绝非作假,她的心头一凛,又试探似的言道:“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你每日都催动那法门,见了吕砚儿以此,体内的气机便紊乱一次,只是几次尚且可以凭着你强悍的修为调整过来,但日日如
此,你的修为定会受到损害。”
魏来一愣,他知道徐玥所谓的气机紊乱,其实是与被大湮之人沟通后天地伟力的反噬,这样的遭遇莫古笙有过,魏来在第一次沟通吕砚儿时也遭遇过,只是在此之后每一次沟通吕砚儿都会遭到天地伟力的反噬,但相比于第一次,这样的反噬却并不如之前那般来势汹汹。
但也确如徐玥所言,长此下去,一定会损害魏来的修为。
“我得救她。”而面对徐玥的担忧魏来的回应却简单直白,且不容半点质疑。
徐玥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她深深的看了魏来一眼,终于还是压下了继续说下去的性子,沉默着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接下来二人一夜无话,徐玥在床榻上入睡,魏来也如以往一般给自己打了个地铺沉沉睡去。
……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更夫敲打着锣鼓,连落三下,从客栈外的街道走过,时间已经到了三更天。
大楚要对外用兵,整个大楚境内也在三日前进入了战备状态,各个州县都实行了宵禁,此刻的街道上出了更夫与负责巡逻的士卒,便再无他人。
客栈的房间,魏来已经睡熟,床榻上的徐玥却在那时忽的睁开了双眼。
她坐起身子,起身来到了魏来的身侧,坐了下来,她目光平静的看着眼前已经熟睡的少年,眸中的光芒闪烁似乎在迟疑着些什么。
而这样的迟疑足足过了半刻钟,也未有做下定论。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受,徐玥于此之前从未有过的感受。
细细想来她也并没有与魏来经历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就只是跟他一起走了几个月的路,遇见过一些人,大多数时候她都只是旁观者,但就是莫名的被他吸引,就好像他们本来就应该是那样一般。
徐玥想不明白,最后只能将之归结为因果。
为此她甚至动了私心,想着不急着斩断与魏来的因果,等到此间事了。
事了……又能如何?
她是斩尘神宫的宫主,她深受师尊器重,是要领悟无上天道之人,岂能因为区区儿女私情而断送这瑰美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