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昭如实交代了一遍,舍去了“抢肚兜”那一节,又道:“一开始,他提出在太后护甲中放入李中月牙齿,我不愿意相信他,祖孙俩,又一个鼻孔出气,他怎么会联合我一起对付自己人。”
安子堂凝视她,“然后呢?”
李昭昭笑了笑,望向他:“然后,他拿了他的秘密来交换。”
“什么秘密?”
“窥珠楼,他主动交代他是窥珠楼幕后之人,表面上是为了搜罗美色,实际上是为了腐蚀控制朝臣,结党营私。”说到这,李昭昭从袖中掏出一份名单,递给他,“这份名单都是去过窥珠楼的大臣,他们亵玩女子、摧残幼女幼童,所有证据顾枫全部交给了我。”
这么个诡计多端,心思比猪大肠褶皱还多的人,怎么会如此坦白?
安子堂蹙眉,李昭昭自是看得真切,“你在想的,和我昨晚想的,都一样,我根本不信他会这么大发善心,但后来,他说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摆脱太后对他的控制。”
看着血浓于水的祖孙情,实则蕴含威胁与恨意。
若不是顾枫自剖,任谁也猜不到。
安子堂一边听她说,一边思考这套说辞的可信度,虽然他对顾枫为人心存芥蒂,但他行事总不按常理出牌,只要有利可图,出卖太后也不是毫无可能。
他思索着,“顾枫的生母玉贵妃身体不好,在他9岁左右就去世了,太后怜他没了娘亲,亲自接到永春殿扶养,按理说两人感情深厚,不该如此。”
李昭昭点头,“是不该如此。”停顿片刻道,“可他说了一句真话。这句话我信了。”
“什么话?”
“他说,太后和别的祖母不一样。”
这确确实实是句真话,所有人都有目共睹。
太后从年轻时就离经叛道,运气好,先帝不但不介怀,还宠了大半辈子,后半辈子,她也任意妄为,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数次了,她却还不满足。
若说她不服老,借着窥珠楼打掩护,通过控制朝臣,推顾枫上太子之位,也是说得通的。
他日,若顾枫成为太子,也会受制于她,成为他的棋子。
但显然,顾枫并不是愿意受人摆布的人。
安子堂想的却是,她与顾枫牵扯太深,“太后是罪有应得,可你与顾枫一起谋划此事,不亚于与虎谋皮。你有他的秘密,他知道你的把柄,你们已经沆瀣一气,犹如猫鼠同眠。”
听他这样说,李昭昭一怔,她心中不安,却又有一丝不服气,明明她只想把刚入官场的第一个案子办得漂漂亮亮,还李中月一个公道,根本没有想这么多。
当顾枫提出用护甲藏齿这一招“陷害”太后时,她不得不承认,那一刻居然兴奋起来,心里是认同这个以恶制恶的办法。
她潜意识也担忧过,也犹疑过,可她更不想太后逃脱这一关,连她的孙儿都想置她于死地,可见这老太婆做了多少恶事。
安子堂对她的苛责,她不以为然,“那又怎样,你别小瞧我,谁是猫,谁是老鼠还说不准呢。”
“你还不知错吗?”安子堂眸中尽是失望。
“我有何错之有,我所做之事甚至不是为了我自己,我在替别人声讨公道,为何你还来怪责我?”
李昭昭“蹭”地站起身来,提高声音,甚至带着委屈,“你什么时候这么黑白分明了,在刑部这么多年,难道你没耍过这些手段?达到我们的目的不就可以了吗?”
安子堂抬眸直视她,“我可以浑浊,你不可以。”
“你只是在小看我而已。”李昭昭眼带倔强。
室内顿时凝固,安子堂眉目微动,怔然无声,两人一时无话。
多年来,他以为自己那颗麻木的心早不会感到痛楚,可此刻,痛得难以言说。
她误会他,她以为他在小看她。
他不知该如何解释,如何去证明自己——只是想保护她。
也许两人遇见之初,就藏着偏见和防备,开了个坏头。
这次谈话不欢而散,待他离开后,李昭昭还在生闷气,嘀咕着,“傻子、笨蛋、老古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