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功此时此刻,也坐在屋内,不曾歇息。不过,在祁深礼等人到来之前,祁功的屋子,却先迎来了另一个客人。
“军主,请让我一同参与吧!”
阿噗纳跪在地上,五体匍匐。
自从祁功要求他不要乱用“大人”一词后,阿噗纳就开始同样用“军主”称呼祁功。
祁功坐在床上,身子略有些前倾。
“阿噗纳,”他沉默了一会,才缓缓开了口。
“你为何会觉得,我准备安排人,去劫下那车队呢?”
阿噗纳微微抬头,眼睛炯炯盯着祁功,当即作答:
“军主自然是聪慧的人,可也不该小瞧了世间的众人!我虽然是个塞外的蠕蠕野种,但也知道些世情。军主这些天收揽人心,又故意委屈自个拨动众怒,以军主的才智,若说没有些什么谋划,我是实在不信的!我这才妄自揣度了一番,冒昧来找军主,还望军主不要怪罪。”
祁功微微点头,心里有些思虑。
他倒不为这个阿噗纳猜到他的谋划感到奇怪。这世上的聪明人何其之多,哪止他祁功一个?他的那些盘算,有人看出来,不足为奇。
非但是这阿噗纳,柔玄镇许多有些见识的人,难道看不出来?那个斛谷军主,最会招揽人心,难道就一点看不出来?乃至于那个洛阳来的刘大官,以他在宫中厮混的智谋,如果认真盘算,也未必看不出祁功的打算!
只不过,那人在洛阳待久了,不知道这边地的人的野性,又自恃大魏朝廷积威已久,自己背靠着大树,无所忌惮,不把祁功这么个兵子放在心上,所以没有认真考量罢了!
祁功,可不至于狂妄到认为自己这么个极其粗陋的所谓“计谋”能算得上高妙。
但他也不在乎有些人看出他的盘算来。
毕竟,话说回来,他的计谋固然粗陋,不过是“借力使力、顺势而为”八个字罢了,讲究的是一个顺应众怒,适当地在其中挑拨运作一下。但就是这“借力使力、顺势而为”,却十分的厉害!
这被人看出来了又如何?这洛阳大官阴恻恻的嘴脸,难道就是假的了?这一车车被搜刮走的财物,难道就是假的了?这柔玄人冲天而上,几乎冲破云层的怒气,难道就是假的了吗?!
自然不是假的!
那么祁功顺势而为,又哪里怕有些人看出这个来?!
祁功之所以有些思虑,是他不确定,要不要信任这个阿噗纳。
这些天,祁功虽然留阿噗纳在身边,但也只是偶尔询问他蠕蠕的情况。其余的时间,都让他和别人一起,做些日常的活计。
这个阿噗纳,倒也一直表现得很乖顺,整天沉默不语,也不怎么和大伙说话,向来是独来独往的。
“阿噗纳,”
祁功想了一会,站起来,轻轻把阿噗纳从地上扶起,又唤起阿噗纳的名字,乃是单刀直入,径直发问。
“你且与我说说,你为何要主动加入,看看能不能把我说服了。”
他竟是把这个问题抛给了阿噗纳。
阿噗纳略微怔住了数息,赶紧再度拱手行礼。
“这些天,我在军主这,虽然是一个俘虏,却受到军主厚待,非但没有被欺凌,反而衣食住行,都和军主的部众们一样,心中实在感激,所以这番军主遇到事情,我就想要报答一二。”
他言词诚恳,说出了一番很像那么回事的话语来。
但祁功却直接摇了摇头。
“我不信。”
阿噗纳越发怔住了片刻,不由地脑袋上冒出一些冷汗,他强行稳住心神,稳住身子,头低得更低了,勉力又给出了一个解释。
“实不相瞒,我也有,我也有些想要表现的意思……”阿噗纳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祁功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