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城到死都没明白,老刘为什么要杀他们,那一句“侬不应该来上海”,听得木知木觉,浑浑然做了个糊涂鬼。
王二毛抱着香香,眼睁睁地看着老刘清理战场,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闻到她秀发上散发出那一股子淡淡的清香,青丝撩拨到自己的脸上,痒痒的,只能拼命忍住。
老刘并不急着走,慢条斯理地将三人的尸体一个个扛到二楼,嘴里居然哼起小曲来。
浮云散,明月照人来,团圆美满,今朝醉...... 清浅池塘,鸳鸯戏水,红裳翠盖,并蒂莲开,双双对对,恩恩爱爱......
一首《花好月圆》唱得拿腔拿调,居然还用了吴侬软语。
这明显就是在唱给他们听,只是这里活人死人搞在一起,有种莫名的诡异。
香香羞恼起来,偷偷在王二毛耳边低声讲,“这只老鬼三就是存心的,看阿拉笑话。”
王二毛苦笑道,“现在出去打照面也不合适,讲点啥呢?啥闲话都是被他讲去的。”
香香哼了一声,轻轻挣脱了他的手臂,站起来,拍拍屁股转身就越墙而过。
这么直接?
王二毛一愣,想想倒也是,反正里外里总已经被拆穿,再躲着有个屁用?还不如爽爽气气别转屁股就走。
他一轱辘翻身站起,假装对正在院子里进进出出的老刘视而不见,仰头看了看天。
“月亮呢?花呢?这是啥个鬼地方?哪能梦游到这里来了?”
一边说着,一边忍住笑,一只跟斗翻出墙外去追香香。
远远就听老刘骂了一句:神经病!
......
回到听音阁,谭秋萍已经被送了回来,正躺在香香的床上。
看她脸上恢复了些许红润,豆大的汗珠一颗颗挂在额头,下身盖着一条薄毯,看似已经过了危险期。
床边站着杏花娘、小桃花,还有一个六十出头的小老头子,应该就是香香讲的那个巫医生。
床边一字排开,放了三只面盆,小桃花正在给其中的一只面盆里放冰块,手臂上搭着一条长长的白布扎带。
那个小老头子正在收拾药箱,听到身后脚步声响,转回头,看到香香,香香的后面跟着王二毛。
王二毛初次见面,就发觉这个小老头子看上去有点刻薄像,一副三角眼,眼线倒蛮长,细眉薄唇,面孔刮得干干净净,主要是这只嘴巴,嘴角向下耷拉着,给人感觉总像是随时随地要骂侬山门。
香香倒是熟得很,急走两步凑上去,“巫老师,这么晚麻烦侬,真是不好意思。情况哪能了?”
小老头子一口宁波话,中气十足,好好的话讲得像是在寻相骂,“你们这些小娘,真的不让人放心!没事体做去寻人家青城派的麻烦!幸亏我来得及时,再要晚个十分钟,脚就废掉了!我跟侬讲,人家手里还是分了轻重的,没用最毒的银环蛇,只是煨了一点竹叶青,要不然,侬现在就要准备开追悼会了!”
香香似乎早就习惯了他的咣咣山响,赔笑道:“是是是,阿拉也不想惹他们,这帮子人自家寻过来,侬讲奇怪伐?我到现在也搞不清爽他们跑来上海做啥。阿姐的毒消掉了?”
“啥地方有介快?抽毒抽毒,有得抽一会儿了!等小桃花把她冰带绑好,我再弄!”
巫医生看她身边跟了个男人,不认识,忍不住把香香拉到一边,低声问:“现在听音阁里可以进男人了?”
虽然他已经压低声音,但是全房间的人却是全部听到,就听东一个、西一个,都摒不牢笑了起来,就连躺在床上的谭秋萍,也摒不牢“噗哧”一声,丹田里面存住那口气一泄,刚刚恢复了点血色的脸上顿时又变得煞白。
“侬只死老头子!关侬屁事啊?快来帮我抽毒,撑不牢了,要死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