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璇送温谨回去后就离开了。
留下他一个人独自倚着门框,极大地享受着阳光的温和,眼里的色彩却逐渐变得黯淡,眼角眉梢的倦意越来越深。
他再返回房间时,反手摔上了房门,又将后背往门上一抵,便紧贴住不放了。
他环顾着四周的陈设,忽然低叹一声,才扶着左肩一步步走到方桌前停下,然后右手往桌面一撑,又垂下眼发起了呆。
随后只听“嘭”的一声巨响,茶杯茶壶等物什相继落了地,摔出了一连“串噼里啪啦”的碎响,他似乎还不满足,又跌跌撞撞地转过身,将房间里能掀、能摔的东西一并摔了。
最后他彻底脱力跌坐在了床前,背往床沿一靠,肩头又被染红了一大片,他咬着牙发出一阵极低的唏嘘声,很快却又演变成了极浅的泣不成声。
身着淡色青白衣的少年弟子小心敲响了他的房门,但敲了好一会也没听见声响,便试探着问道:“少主,你在不在?”
温谨本来发着呆,被这少年有些尖刻的嗓音一刺激,又猛然抬起头来,眸中凶光毕现,仿佛下一刻就要迸发。
温瑾从齿缝间挤出“王八蛋”仨字,又奋力想要起身,谁知半途脱力,人却跌坐了回去。他只好从齿缝间干脆地挤出一个字来,“滚!”
少年看模样也不过十五六的年纪,他那张脸不够端正,眉间还隐隐带有与生俱来的戾气。
温晋听着他的骂声,握紧了拳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温和,“少主,你怎么了?”
这小子没完没了就很让人心烦。温谨抓起脚下的碎片,不由分说便摔向了大门,“滚!老子说话你没听到是不是!?”
温晋却格外执着道:“温少主,上次的事请你……”他话还没完,一道强劲而无形的掌力忽然穿透门缝,击向了他。
他面上才露出慌乱,人就躲闪不及被击出了几步开外,遂跌坐在地呕了口血。疼痛盖过了那层隐忍,他直接脱口骂道:“温谨你有病是不是?!你早答应事情也不会这样……”
花瓶的碎片仅在一瞬间,便从他的脖颈边擦过去,席卷着残风强力地钉在了不远处的树身上。只见他脖颈多了道血痕,而温谨的房门也被蛮力破开了。
温谨形如鬼魅,忽然闪现到他面前,手中的剑正指着他的心窝,话音中透着刻骨的冰凉,“别以为老子不敢杀你!”
性命被人威胁着,温晋没敢再招惹温谨,只好道:“温少主,这些事不是我能做主的,怪我头上也没什么意思!倒不如少主日后三思而行,别再做出得不偿失的决定。”
温谨握着剑柄的手不由自主攥紧了些,“上回是看在璇儿的面上不跟你计较,信不信,这一次我就是杀了你,璇儿也不会过问?”
温晋似乎有话要说,可惜温谨没打算给他机会,又冷笑道:“流落街头?多好的借口!当朝廷尉之女,见过的人应该很多吧?!说说,你到底跟了她多久,又是怎么知道她会来广阳郡的?!”
温谨的话无懈可击,又或许是他听得心虚,便没有接话。温谨却没了耐心,“还是你一开始就算计好了?真当我青云山上下是瞎子,随便任你糊弄?你以为你们隐姓埋名跟着流民走,璇儿的身份就没人知道,你的身份也没人查得出来?真当我青云山是小门杂派,让你耍着玩是吧!?”
温晋仍旧没回答,温谨又气愤道:“璇儿出身世家,心性纯善,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叫她姐姐。”
温晋终于低笑了一声,“说到底温册也没能免俗,温璇是廷尉之女,他便收她为义女,而我算什么东西?果然你们都想攀附权贵!你们这些人都喜欢攀附权贵!我若是陶政之子,那是不是说,你们也要跪着……”
温谨没让他说完话,直接一剑刺入了他的肩胛骨,温晋疼得撕心裂肺地喊出声,可能是担心温谨真的起了杀心,便狗急跳墙道:“温谨!你别逼我,我一句话就可以让你身败名裂!”
温谨毫不留情地一剑刺穿他的肩膀,再利落地抽出剑,冷笑道:“那么想威胁老子,行啊,你去吧,去告诉全天下人,真当老子怕你们?你们那么厉害,既能猜到近月是我的软肋,那不妨再猜一次,我看重的另一样东西是什么,能否也由着你们胁迫!?”
温晋疼得呼吸都凝滞了,倒吸了好几口凉气也没能恢复,只好咬着牙捂紧肩膀,却没办法让血停止流淌。
温谨冷冷道:“行啊,我不杀你,你尽管去告诉你主子这些话,就说我冥顽不灵,让他们来杀我!”
温晋心一沉,还是强忍住痛感爬起来,又憋出了一句话,“还请少主三思,他们答应少主的事肯定会做到,你有什么要求也可以商量,若执意跟他们作对……”
温谨不耐烦地打断道:“滚!别他娘让我再看到你!”
温近月过去时,大老远便听见温册粗声粗气地哼声道:“小孩子不能太闷了,不讨喜。”
遂是任清冉恭敬道:“是,温掌门。”
谢文诚也道:“叔父,清冉一向是这样,先别跟他计较,该你了。”
温册和谢文诚正对坐着下棋,任清冉和温璇则一起站在谢文诚身侧观看。
温近月面无表情地走上前,淡声唤道:“温掌门。”
温册看到她,脸又拉了下来,哼道:“既然来了,就别愣着。”
温近月身上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又陡添了几分,“有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