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明教初次海外归来,面上看起来不过区区出了个海通了个商实际上这崇明州却是吸引了举国上下所有人的目光。
尤其是朝廷上的所有官员。
有心的,甚至已将人派遣去了崇州想要看看能不能趁着早,摸一趟浑水。
而此刻的京城姚家并不是这般的氛围。
姚常林面对自己面前唯一的嫡子几乎是要被他气晕了过去。
姚家几代人,养出了姚常林这个恣意妄为的性子,他自己是清清楚楚的。年少时候光顾着自个舒爽干出来的基本上都不是人干事。
等回头来隐隐有点后悔,便只能在别的地方去弥补。
他好在脾气还成又会说话运气也好,文笔不差写两篇东西愣是能让人上门来给他送钱送酒。
姚常林就是清楚自己这个性子,才明白自己并不适合做官。
辞官,是他保护自己的命也保护姚家最好的方式。做一个安分的世家才不会惹来皇权的窥探。
也因为这个性子,他对自己的挚友梁又锋很是敬重。
不是谁都能够在短暂一生中,果断做出取舍的。
梁又锋为了做官,将过去的纨绔全收敛起来自进了翰林后,守着本分,从未踏错过一步路。如今虽然看着成了崇明州的知州,但他坚信,以新皇的眼光,梁又锋只要想,出头不过早晚而已。
姚常林是任性,可也有底线。
他搞出了庶长子,也没真让人庶长子到姚府上折腾。
姚家,生他养他供他到这个年纪,他不能再闹得家宅不宁,让族中人难做。把姚旭这个庶长子交给梁又锋亲自照料,是他所能做出最大程度的忏悔了。
可面前自己这嫡子,说什么呢?
姚常林气得整个人都有点哆嗦。
“爹。”姚文青朝着姚常林磕着脑袋,半点不觉得疼一样。
他也害怕,他也恐惧,可他心里头的本能告诉他,一定要说出来,一定要这么做。否则,他就和他父亲一样,一生都会为过往的那事而懊悔。
“我,一定要娶顺天府通判之女,蔺淑为妻。”姚文青第一回说出这话时,全身都止不住抖,怕他父亲立刻拿出家法来揍他。
说出第二回时候,他就稍微有了点底气,话是带着颤音的,可到底还是完整的表达出了他的决心的。
等到第三回说这句话,姚文青都敢抬头直视他父亲了。
“蔺淑是为了我才从马上摔下的,她这一生再也没法走路了。”姚文青想起那幕,都想要落泪,“都是因为我。”
年少人的玩闹打趣,总是不分轻重。
他也不曾想到,这一摔,就会让一个自己悄悄放在心头的女子一生都毁了。
“婚姻之事岂是儿戏?”姚常林一巴掌拍在桌上,拍得桌子上的茶杯发出剧烈又难听的碰撞声。
按照以往而言,顺天府通判,六品官员之女,嫁入姚家那是没有太大的问题的。
姚家也不算太讲究门第之间,只要没有相差太大,都能接受。
可这不代表姚家能接受一个偏瘫!
姚家难道不要子嗣了?
他就姚长青这么一个嫡子!
“我没有儿戏。”姚长青抿了抿唇,态度还是一如先前一样,“顶撞父亲,违背宗族,将会受到家法处置,可若是能将蔺淑娶为妻,我姚长青,心甘情愿。”
姚常林心口一梗,险些没能喘上气。
莫不是他年少作孽太多,这才都反到了孩子身上?
他颤巍巍伸出手指,点着姚长青,恶狠狠说着:“你可知道若是无子”
若是无子,那即便姚常林护着自己儿子,宗族的人也会逼着姚长青休妻,或者娶妾。
姚长青沉默片刻,缓缓开口:“若是无子,不会休妻,不会娶妾。我会在宗族里抱一个孩子,当自己亲生孩子一样养着。”
他没有亲生的孩子没关系。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蔺淑就这么郁郁寡欢,消沉下去。
这可能是同情,可能是弥补,可也是他心中对她的约定。
通判说想要留蔺淑到十六再嫁人,他便一直在家中拖着自己的婚事。他们早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却为什么没有开口早点说出来呢?
姚长青再度跪着磕头:“长青一生所求不多,恳请父亲能够答应这一事。”
子女都是债。
姚常林想着远在崇州的庶长子,再看看面前的嫡子,半响没说话。
他欠姚旭很多,欠姚长青难道不多么?
这孩子风声不好,不也就是有他这个为人父的原因么。不论求学,还是婚事,亦或者是科考,都由于他而被硬生生压低了别的世家子弟一头。
屋子里很是沉默,姚长青知道自己是凭着嫡子的身份在要挟自己的父亲。
而他的父亲姚常林,则是心中慨叹。
“我可以隔日就找媒婆替你去求娶,也可以为你挡下宗族长辈。但今年你必须高中,进朝为官。”姚常林声音带着点冷意,“否则,即便是娶了,我也能让你休。”
如果姚长青不做官,这孩子根本没法在姚家有话语权。
没有话语权的姚家人,根本不可能护住他想要求取的姑娘。
姚长青微愣,显然想明白了自己父亲话里的意思。
他哽咽着,带上了点哭腔:“是,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