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歆玉的身影消失在那面崖壁上时,刚好有一道悠扬清脆的钟声响起,在山谷中顺着四处石壁翻波跳浪、奔流滚走,不过在那道宛如一把利剑般划破这处静谧的钟声撞落在那面崖壁上时,快速滚动的声响瞬间消弭于无形,仿佛是被面崖壁吸收了一般,激荡不起丝毫的涟漪。
那处崖壁显然是一处佛家小洞天,事实上,这处取一面崖壁而成的小洞天并不是市井人口中所说的障眼法,它的形成与那具泥菩萨藏身之地、南山上那条清冷浅溪发源处的那堵石壁相同,皆是实物,并不是凿刻而成。若是此时有人能够悬崖敲壁,定会叮叮有声。
这一大手笔,出自那头应运佛家香火而生的守山老猿,在不破坏一方山体的情况下,以山精神通将自己熔铸于一面崖壁之中,镇压此地山势灵韵、梳理此方风水走势,这类神通,类似于兵家坐镇荒凉残破的古战场遗址,是一种极为霸道的手法神通。
所以这处崖壁也是南山寺整座风水的运行根源所在。
在这个以一点沙砾开辟出来的空间内,隐藏着整座山体、包括四周的风水运行轨迹,风水的分配、流淌和对四周的孕育,可以说就这么一面崖壁,决定着整座寺庙的山水、山脉的盛衰走势。
这一点以沙砾开辟出来的空间,在佛家被称之为“芥子洞藏”。
关于“芥子洞藏”的来源,不是出自古罗帝国佛教的经卷典籍,而是从更远的一处西方佛国流传出来的,据说这个说法的最终跟脚来自于一部出土现世已久的大乘洞藏佛经,其中就提到了这一“以芥子开空间为洞藏”的佛教上乘秘法。
与之相对应的,还有一部秘法,即“须弥洞藏”,如果说“芥子洞藏”这部秘法是开辟空间,那么“须弥洞藏”则是扮演着“远征将军”的角色,在“芥子洞藏”的基础上,开疆拓土,将“芥子洞藏”开拓成一座“芥子洞天”。
不过这两部洞藏在古罗流传不广,多数人都不知道关于这两部洞藏的信息,在修者界中,唯一能够与之联系上的只有那两座远在古罗版图北方的芥子山和须弥山!
这些也仅是修者们的联想,至于那两座傲视北方极北冰域的庞然大物,依古罗现今的势力来看,少有人敢在异域版图上去刨根问底。
据那部出土现世已久、人们对其却始终知之甚少的典籍记载,芥子洞天广渺远大,空间泛泛如东海之滨,是最接近无垠之门和霄靠之野的乾坤地,是一座真正的大洞天。只是后世之人无论如何寻寻觅觅,终究不得入门之径。
古罗版图上有不少的小洞天,其中为人所知最广的是古罗西部的那座破碎小洞天,其中前南山城城主所拥有的那件品佚极为不俗的轻甲的原材料之一、新笋初择之萚就是出自那座破碎凋敝的小洞天。
在西部,还有一个声名远扬的“云壶洞天”被一座顶尖势力牢牢占据住,不容他人有任何的染指,甚至是有一丝非分之想都不行,那座势力的强大毋庸置疑,如果说在古罗西部疆域内寻找一座势力来与扶道宗掰掰手腕,那座云壶山无疑是首选。
在南疆,令人问风丧胆的要数大观楼与藏王谷,而在古罗,无疑是镇南楼兰、扶道宗、和云壶别天这几尊势力了。
根据修者人氏的口口相传和诸多典籍的记载,那处被云壶别天牢牢占据的云壶洞天是古罗一大景观,远负盛名,比之大观楼的那八百里滇池血海的可怖气息丝毫不遑多让。
晨起滚流云,夜落苍壑间。
人间起仙境,暮坠天涯接地远。
天上采得云一片,化作云海一壶天。
这是文人书生对于那座云壶山的评价,皆是赞美那座山上的云海瑰景。
不过修者界对于那处云壶洞天有一个公认的说法,云滔撼海。
仅此一词,却能够让人有无限的遐想,因为没人知道这个词到底是何意何解。
一说是云滔极胜,接天连地,可与广阔大海相媲美,也有人说是古罗势力如海,一座云天尽撼之。
眼下这处崖壁小洞天显然无法跟芥子洞天或云壶洞天相提并论,这只是一座负责转运一方山水灵韵的小小洞天。
钟声依旧荡漾在山谷石壁间,悠悠深邃,空谷响彻。
李洛龙跟随白衣僧人去了寺庙前殿,寺殿内一众僧人结痂趺坐,面目虔诚的听经闻法。寺殿最瞩目的位置,那个长眉僧人亦是结痂趺坐、双目微合,以一种不慢不快的语速在为座下弟子说法讲经,当两人走入恢宏殿堂时,长眉老僧与坐下弟子似乎并未察觉,依旧虔诚向佛。
李洛龙脚步轻轻,生怕惊动了这些信徒,在走入殿堂时,少年郎便嗅到了一股浓厚的香火气息,香火气息扑面而来时,少年的精神都是为之一振。
紧接着就是这座殿堂的文化厚重感,深沉且压抑。身处其中,会让人不自觉的多出几分虔诚之心,这种压抑深沉的厚重感仿佛如同古铅一样,在心头慢慢沉淀,慢慢凝聚出属于古铅特有的光泽。
李洛龙是生平第一次进入这么庄严肃穆的寺庙,神情紧绷的同时,又忍不住四处打量这座殿堂。
殿堂宽阔却并不给人空荡的感觉,两壁以平整高石垒砌而成。平整墙壁上并不像大户人家那般悬挂山水画卷或苍劲墨书,而是以整块墙壁为基底,镂刻佛家壁画,镌刻佛家典籍中的字眼。
在这古朴的寺殿中,这些栩栩如生的壁画和神韵盎然的字眼显得神秘庄严,李洛龙脚步缓慢,认真打量着壁画,少年面上表情宛如虔诚信徒面对一本经卷那般的肃穆。
这些壁画初看之时宛如市井街市中售卖的糖人那般,线条错综复杂,勾勒交织。细看之下,却能看到那些镂空的繁琐纹路,宛如悬浮于墙壁之上,给人一种缥缈的感觉。
在镂空的线条中,光彩熠熠,像是被金粉粉饰而成一般。金辉光彩中,那些匀称的线条似乎活了起来,在闪烁的暗辉中,镂刻而成的线条如涧中缓慢流淌的小流,无声淌动。
白衣僧人进入寺庙后,步伐不变,不多时已经走到殿内高堂上。白衣僧人站在高堂上,与金塑佛像并肩而立,若是此时有僧人抬头向上望去,就会发现,那些金箔凛然的高大佛塑在那个白衣僧人前,会显的有些渺威严亦是。
寺庙外的一条曲静小径上,有一位头上没点的小和尚在低头扫地,手中笤帚几乎与这个小和尚等高,一条通幽小径从入寺的阶梯起便开始分成多条支径,在寺庙门口开始向外虬乱蔓延,小径越过寺庙,又往远处通去,穿过那片禅房,通到一片花枝茂盛的桃林,又往远处蔓延,直到被高深林木掩去。
这些错综小径,衔接着寺庙、禅房、桃林、藏经阁楼等等,宛如寺殿中那些镂刻线条组成了一面面精美的壁画般,这条小径将佛教建筑完美的衔接而起。在其他僧人眼中,这些小径,不过是每日修佛念经的必经之路罢了,不过对这位小和尚而言,这些小径,却是他的佛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