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绪的手艺比预想的好太多,她的细节甚至做到了摆盘上,刀工好的还能雕一朵胡萝卜花。
“你不吃青椒,我原本想用胡萝卜丝炒土豆的。”林霁予眼看着一盘土豆丝里只有寥寥几粒红辣椒,口味倒是异常重。
能看出来迟绪热爱吃醋,一盘酸辣土豆丝俨然是要做成醋溜的节奏。
“胡萝卜也很难吃,有种奇怪的味道。”这一世的迟绪下厨的次数连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做的还都是炒鸡蛋。
不曾想到,厨艺这种东西,历经两世还留在手上,迟绪瞬间失了对晚饭的兴趣。
林霁予不知不觉就下了两碗饭,反观迟绪,半碗饭都没见掉个皮,难喂饭程度堪比要家长追着跑的熊孩子。
“不喜欢吃这些菜吗?”
“不是,算给你面子吃得不少了,没胃口。”
迟绪语气温和了不少,大约是……林霁予买的这些菜全是她过去喜欢吃的。
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有人精准踩中她的喜好。
林霁予落筷时,她也跟着落了筷,慢吞吞地开口:“厨房里有一提保温饭盒,是你明天的午餐,走得时候记得带走。”
“你……”林霁予没想到,迟绪会给她留上明天的午餐。
“你高估我的饭量,连这些我们两个都吃不下,我腾了一部分给你,饭盒你用完挂我门上,洗干净点,我可不想下次打开是发酵了的臭味。”
其实林霁予备菜的份量不多,恰恰好比两个正常成年人的份多一些,耐不住迟绪隔三差五的心情不好。
过去她下厨是因为爱好,而当人生翻篇重来,她连培养爱好的精力都没有了。
上一世的事就像深刻在心间的脓疮,在没有将脓水彻底挤出去前,她不确定自己会被感染致死亦或是破茧重生。
命运无常,如果注定早死,兴趣爱好也没什么意义。
在林霁予还未张口回话时,迟绪就已然摆摆手准备回房继续跟她不如意的破床垫作斗争,既潇洒,又无端有些落寞。
厨房里的饭盒如迟绪惯爱的色调一样,哑光黑,没有多余的一点花纹。
手指皮肤触上去时感受不到内里的半点温度,可打开饭盒时,还能瞧见热气腾腾地往外冒,林霁予的视线被熏的逐渐模糊。
许久才小心翼翼把饭盒所有的盖子盖上,收拾完厨房后提着饭盒离开了迟绪家中。
和迟绪的好友还是没加回来,有好几次她都想提,奈何迟绪没半点接收暗示的意思。
林霁予想了想,还是编辑了一条短信:[谢谢。]
迟绪看着这寡淡又无趣的道谢,厌烦地把手机扔在一旁。
卖床垫的真的骗她,根本睡不着!!!
倒是林霁予家的床垫,怎么睡怎么舒服。
迟绪气的从床上爬起来,[林鲫鱼,你床垫哪里买的?]
不久前的林霁予还在考虑要怎样才能叫迟绪把她给加回来,现在倒好,迟绪自己送上门来了。
林霁予:[我分享链接给你?]
添加好友的消息随之发了过去,迟绪想了想,把人从陌生人那栏里加了回来,等林霁予发完链接后,又火速删好友。
林霁予:……?
[迟绪,上次是我说话不对,我和你道歉。]林·没出息·窝囊·霁予再度上线。
尽管她觉得自己那话说得也没什么错,真细究起来,她的好脾气也不必特意留给迟绪,然而事实上是,她对谁的好脾气甚至脓包,唯独那些火气留给了迟绪。
这才是让林霁予对迟绪心虚的一点。
迟绪已读不回,点进了林霁予发来的链接里一看,床垫还不到一千块!!!
自觉自己做了个冤大头的迟绪更是气到爆炸,直接甩了个电话过去,“谁稀罕你的道歉,虚伪!”
林霁予:……
她半靠在床头,一边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无可奈何地笑:“绪绪,我又怎么虚伪了?”
迟绪气鼓鼓的,像只爆炸河豚:“就是虚伪,道歉没有诚意!”
林霁予也不生气,只顺着迟绪的话往下问:“那我应该怎么做才会让你觉得有诚意呢?”
迟绪那边半晌安静,久到林霁予都要以为是不是信号不好亦或是头发上的水滴湿得手机听筒受损。
那人别别扭扭地开口,“把你的床垫换给我,算你有诚意。”
林霁予:“……你……你要我的床垫做什么?”
链接发了,照理配送过来也会很快的。
“我睡不着。”迟绪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手掌自然垂落时就见着掌心被抓下来一大撮头发丝,“卖床垫的人骗我,我睡不着。”
不只是今天睡不着,昨天,乃至前天、大前天,过去那些能哄自己睡着的办法通通都失去了效用。
自打许志斌出事,简卿柔的电话一直不曾来过。
迟绪知道,这一个电话总会来,她还在等着铡刀落下,重新剜去心头一块腐肉,可铡刀还未落下时……
她却不敢主动迎上去。
“再不睡觉我要猝死了,我还不想死,你救救我,把床垫给我。”
犹记得上次在林霁予家睡了个十足的好觉,此刻的迟绪迫切地想要入眠,她需要哪怕只有一个小时的睡眠。
“你搬得动吗?”林霁予已然起身,毛绒睡袍裹在了身上,,没两步就走到迟绪家门口,“过来开门。”
“开门做什么?你给我送床垫来了?这么厉害吗?”迟绪脑子转得慢,像是记不起当初林霁予面对一张实木餐桌是如何头疼的场景,还真以为一开门就能看见她心心念念的二手床垫,结果——
只有一个烦人的林霁予。
迟绪面无表情哦了一声,“没有床垫。”
说完就要关门,门却被林霁予压住,“床垫没有,床借你睡,过来。”
“我傻的吗,你摆明对我图谋不轨的,我还过去睡,就不去,气死你。”迟绪重心后移,就是不让林霁予得逞。
生气转移大法似乎有点鬼用,只要一想到她把林霁予给气死,心情都跟着美丽了几分。
两个人大半夜跟拔河似的,最后还是林霁予松了手,“迟绪,我睡地上,或者我到你这来睡。”
话音一顿,她认输似的,“难道你不认为邀请你,吃亏的只会是我吗?”
谁让迟绪在有些事上经验丰富,而她……
林霁予深吸几口气,再度重复,“过来,我明早还要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