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他人的视线太久,容易惹出嫌疑。
崔夫人自然不是怕那两个贴身侍女看出来,从而引发什么实质性的后果,仅仅是担忧被人看出来。
也就是说,不惧后果,担忧过程。
她不想深究为何反常,只要一想,聪明的她就会明白,这是少女易有的羞怯,她不该有。
小郎君没有说话,他不懂男子为女子簪花的意义吧。
不懂才好,不懂便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走一圈回去吧。”
夫人转动素白的手腕,挥了挥作为还礼的海棠花枝,语调轻快,如花间莺。
“嗯。”
韦冲后悔了,少年心事当拏云,要再无耻一点,夫人胸怀有容乃大,应该不会怪罪。
两人默默走着,身躯在后花园的柔风中穿梭,像坐着竹筏漂流,不期在溪流遇见小河的岔口,遇见了一位溺水的姑娘。
这姑娘满身浸泡在忧郁之中,攀着一枝桃花,与其说她在欣赏桃花,不如说桃花在欣赏她。
桃花映着明媚的春光,显出开朗的颜色,在柔风中招摇着,对着她的脸,左看右看,不知是看不够她的美貌,还是要争一争艳色。
而她的脸定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不屑一顾,如此一来,便让桃花黯然失色了。
察觉到来人,回头看了一眼,趋步上前,怯生生地敛衽行礼。
“见过夫人。”
这是个身形体态充满生机的女人,正处于一生当中最好的年华,身姿丰腴,比例匀亭,没有娇弱之态,脸也不是那种单薄的脸,有福薄之人艳羡的骨肉之相,甚至可以说是大气明艳,一副从未经历过风吹日晒的样子,堂堂大家闺秀。
可韦冲一看去,却满是忧郁,是那双啼眉画得太过优美么?
“昨日才回家,一路舟车劳顿,怎么不好好歇着,你娘亲呢?”
夫人态度怜惜,韦冲从没见过,除了对他。
“娘亲吃得慢,细嚼慢咽,少说半个时辰,我就先出来逛逛,等她吃好了,一起去拜见长公主和夫人。不想在这看到了夫人和小公子。”
她的语调和缓,如山间石上浅浅流过的水,纵使挡在前道上,路人也不忍踩踏。
果然容易让人误会啊,韦冲内心哀叹着,好像跳绳有利于骨骼生长,找根绳子练练吧。
崔夫人脸上意外地闪过一抹红,那句“夫人和小公子”像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捏了心脏
一把,心脏停跳一拍,报复似地怦怦乱跳起来。
自己老了么?早上明明仔细照过镜子,最易显老的眼角并没有一丝皱纹,侍女都说气色更好了。
她独行久了,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自己不是容易被言语所动的人。
很快,夫人追踪到了症结所在,小郎君太年轻了。
这与自己有何干系?自己并没有那些无行贵妇人宠溺美少年的企图!
只要再深究一层,她就会发现,或许恰恰因为没有放荡的企图,才会受惊。
“细嚼慢咽,是养生之道。”夫人终究是夫人,并未失态,更不急着解开误会,礼貌性地称赞了一句,为两人介绍道:“这是我外甥女高葳蕤,夫君妹妹的女儿,昨天刚从伪齐回来,都是一家人,该叫我舅母,叫夫人多生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