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清州正下着滂沱大雨,雨水夹杂着泥沙将原本就狭窄的山间小道冲刷得更加难以辨认。陈道之带着徒儿木子深一脚浅一脚的艰难前行着。
“啊!”木子背着重重的行李撑着有些单薄的油纸伞小心翼翼的跟在师父身后,脚下的路泥泞不堪,她踩到一块糊满泥浆的石头险些滑到。
“来,我背你。”陈道之停下脚步,半蹲下身子回头看着她。木子有些迟疑,虽说小时候时常这样被师父背着抱着。但如今木子已经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师父也已经多年不曾表现得跟自己如此亲近。
“想什么呢?快上来,不然天黑前下不了山了。”木子是陈道之一手带大的,他一眼看穿了小姑娘那莫名其妙的小心思。
在陈道之十八岁的时候,他辞别师门开始了人生中第一次的下山游历。初出茅庐的小子总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冲劲,凭借着他过人的资质与自幼修行的积累,六年以来,被他降服的小妖和魔物也不在少数。但就在他气盛之时,遇到了大妖思无,思无是一只有着近千年道行的猫妖。
在一个骤然而至的暴雨夜里,陈道之有些狼狈的赶往一间破庙避雨,但尚未走近就感觉到了烈烈的妖气。陈道之看着腰间剧烈震动的探铃大喜过望,此前他已经降服大小妖魔四十八回,若能再降服此物,便完成了师父交代的任务,可以回山了。想到这里,陈道之右手拔出身后的桃木剑,左手从怀里掏出一张镇妖符捏在手心,就在他想冲入庙里时,忽然从小庙中传来一阵尖利的婴儿啼哭声。陈道之心里一惊,立时停下脚步,莫非还有孕妇和婴孩儿被妖怪挟持?陈道之这样想着便放慢脚步绕开庙门去到后侧,想先探一探庙中虚实。可当他将要靠近墙角之时,突然狂风大作雨势加剧,陈道之一个脚跟不稳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出去三丈有余。陈道之有些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这让他心里十分疑惑。但不等他思索出个原由,只见一只体型犹如老虎的一身银色皮毛的长毛猫从小庙中慢慢出来,径直向陈道之站立的地方走来。似乎就在它现身的那一刻,四周的风雨也渐渐停息。陈道之这才明白,这骤然而至的骤雨狂风想必就是猫妖作祟,猫叫有时就如婴儿一般,刚才的婴儿啼哭声只怕也是猫妖的叫声。陈道之有些后悔刚才的迟疑,但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了。眼前的猫妖体型巨大,四周的妖气也比刚才更加浓烈,陈道之忍不住有些慌乱,这是他此前从未遇到过的强大妖怪。
猫妖步步逼近,陈道之也定在原地紧紧的盯着它,他一边仍旧死死握住桃木剑和镇妖符,心想着即便不能降服也要拼死打它一个重伤,否则此等妖怪去到人间定会祸乱一方。
“呵,小道士好壮的胆气呀。”就在猫妖离陈道之只剩三两步之际,它抖了抖身子一瞬之间化成了一个一身银白的漂亮的女人。
“。。哪里来的妖怪!”原本浓烈的妖气突然化作像是要将人溺死的醉人香气,陈道之赶紧闭上眼睛默念静心口诀与之相抗。
“我叫思无,思也无垠,思也无崖。这位俊俏的小道士心里可有思念之人?”那只叫思无的猫妖说话间竟然凑近了陈道之的脸,极尽逗弄。
“放肆!”陈道之无论怎么念静心口诀好像都没有用,他慌乱睁眼又对上了一双勾人的眼眸,他连退几步惊出一身冷汗。但思无散发的香气随距离拉远似乎还更加浓重,陈道之的脑海里忽的闪过一个身影,那是一个他深埋心底不敢想起的人。
“要杀便杀。”陈道之深感自己无力降服这妖怪,甚至没有一战之力。他一脸决绝的再次闭上眼睛,在心里哀叹此生不能再与师父和师兄弟们相见了。
“杀人多粗鲁啊,我可不杀人。”思无轻笑一声,反而往后退了两步,眉眼含笑的看着视死如归的陈道之。
“我可不是耗子,任你戏耍。”陈道之觉得自己像一只被猫戏耍的老鼠,但又无可奈何。
“你走吧,现在的你还不对我的胃口。”思无悻悻转身想要离开。
“你什么意思?”陈道之觉得还不如给自己一个痛快,这样反复玩弄真让他又羞又恼难以忍受。
“不耍你了,你确实不是我的对手。但是,刚才你若直冲进来给我一剑,我怕是也去了半条命了。”思无微微眯起眼睛,就像一只慵懒的猫。
“你放我一次,我也放你一次,我们就算扯平了。”思无继续说道。
“。。。”陈道之悔得肠子都青了,可那啼哭如此真切,即便重来一回,他或许也仍然会心存顾忌。看来还是自己道行太浅,技不如人。陈道之闷闷的低着头说不出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