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昧与慕绾桢躲在山洞当中,待了整整一天一夜。
听周围厮杀声音渐渐消失,四野归于寂静,许久,才终于放松了些许警惕。
没有火把,夜色漆黑如幕,沐昧与慕绾桢并排,却看不到她人,只听到均匀的呼吸声。
沐昧对慕绾桢说:“我去弄些火和吃的,你在这里等着。”
慕绾桢声音沉静,嘱咐:“外面小心些。”
沐昧心中微惊,“嗯”了一声,轻将头探出山洞,见清凉月色下四野平静,更放心了许多,快步出了山洞,四周搜寻一阵,拾了些许干柴,打了一只野兔回山洞。
擦石点火,燃烧干柴,沐昧终于看清慕绾桢:初春的山林深夜仍十分寒冷,慕绾桢抱着膝盖蜷作一团,不断哈气取暖,肩头因中箭而擦伤的地方仍血肉模糊。
沐昧从裙摆下方扯出一块布,替慕绾桢包扎伤口,把她挪到柴火旁取暖。
事毕,又杀野兔烤肉,与慕绾桢分食,各自填饱了肚子。
沐昧与慕绾桢静默对坐了一会儿,提议:“明天一早,我到邺都打探下消息。王径夫人和鲜卑段部都与我有些交情,倘若王径真的占领了邺都,与他商议送我回洛阳城外的迟律身旁,也并非没有把握。你……若想去燕北投奔殷程值,我可以找人护你去如果没有想到其他出路,愿意和我一块儿去凉州,我也会想办法让你过得安稳踏实。”
“六儿”,慕绾桢沉默了许久,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沐昧望向她沉静没有波澜的脸,微微叹了一声:“世上尽是可怜人,能帮一个帮一个吧。”
慕绾桢眼波微动,许久,又扯了扯嘴角,低下头拨弄火苗。
当晚,沐昧守着慕绾桢入睡,两人一夜无话。
第二天拂晓时分,沐昧轻叫醒慕绾桢,嘱咐她待在山洞中别动,便只身前往邺都。
一路上,尸横遍野,仅剩的冀州军死伤大半,偶尔也有三三两两的鲜卑骑兵,沐昧一路绕开尸体前往邺都,一路心想:鲜卑攻城的时候司空琮仍留在邺都,也不知现在怎样了?石离护着惠帝逃窜,也不知结局如何?现在人在哪里?
正想着,迎面碰上一个仓皇逃窜的老妪,跌跌撞撞从邺都方向奔跑而来。
沐昧拉住老妪,问:“您是从邺都来的?邺都怎么样了?”
“太可怕了……”老妪脸色惨白,嘴唇发颤,“官老爷们都弃城跑了……好多鲜卑兵到城里烧杀掳掠……我家两个女儿……都被那些鲜卑兵……”
老妪说着,眼泪涌出,哽咽难言,枯树皮般的手背不住抹泪。
沐昧见状,心中说不出的难受,从怀中掏出仅剩的两文钱,交到老妪手中:“老人家,乱世艰难,您往周围的几个郡县瞧瞧,找个地方踏实度日。”
“姑娘……”老妪哽咽激动,感恩戴德地躬谢一阵,才又慌张离开。
沐昧却仍觉一口闷气堵在心中,难受得厉害:想到老妪的话,城中受殃的妇女百姓绝非个例,令王径与段部入邺都攻打司空琮……想来自己也是残害无辜的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