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如此说了,一向以她为大的程先生自然更加卖力执行了。在人没回来之前,往碗里夹了许多的鱼肉剔去刺,见状,程女士皱眉,“程彧,够了。想把人撑死么,要是我儿媳妇有什么闪失,唯你是问。”程先生委屈,左右不是,面露难色地对着那一碗鱼肉。
本来在家里,他的地位就比不上儿子了,现在又来了个人,地位更是没了。“藿藿,反正咱们儿媳妇喜欢吃鱼,儿子应该也喜欢,这些鱼留给儿子吃好了。”程先生要祸害程向阳,程女士默默地看着不说话,他当是默许了赶忙推到程向阳位置前。
洗手间,水声哗哗。宋井桐冲洗双手,瞥见向来素净的手腕间多出来的手镯。镜子前边,她抬手聚着灯光,在灯光底下看腕间的镯子。漂亮得令人讶异的祖母绿,看一眼都会心动。果然,女生对于美丽的事物,有一种天生的偏好。然她戴着自觉负担,她怯懦地想她应该要不起这份礼。
饭后,程女士提议要跟她单独聊聊。两个人大男人放心地走出去,把空间交给她们。宋井桐并不担心程女士会态度突变,用另一种恶狠狠的态度对她。她知,对于程女士这样的女子,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手段断是不屑于使用的。
她人很大方,隐隐地让人移不开目光,“程先生第一次带我去见家里长辈的时候,我也跟你一样局促。”其实她性情从容自若,那刻却紧张得呼吸错乱。她像是陷入久远年代的回忆,唇角勾出若有若无的微笑。宋井桐以为她要继续说,她却俏然一转,“我也是一样过来的,理解你多少有些不安,别担心,我对你印象很好,很喜欢你。”
程女士说得真诚。放商场上,她怎么都是谈判的一把好手。轻易看破对方所思,精准地拿捏住对方,懂得何时抛出何种条件以收获最大利益。正是这样聪明的女人,让宋井桐更加喜欢,莫名地敬仰。
“阳阳跟程先生一样,时不时喜欢撒娇闹小孩子脾气,这些也是因为他太在乎你。一个人在乎你,才会把孩子气的一面暴露在你面前,我知道你是个比较客观、冷静的孩子,他这点请你多担待些。”自己的孩子,身为母亲无比了解。或许,她多少也担心因此会惹人烦,作为母亲的她预先为自己的孩子铺好路。
宋井桐回她,“程向阳他也没有很闹”她停住,叫惯了一个称呼,改掉真的很难。
程女士不愠不怒,抿了口茶,“没关系,我不介意。不过,如果可以改掉,尽量去改,男人都喜欢自己的女人叫他叫得亲密一点,而不是硬邦邦的直呼其名。”她想了想,浅笑着坦然地补充道,“说起来,我跟你一样。二十多年了我也总不能改口,也总是直接管程先生叫程彧。”
聊了好久,结束时是在两个男人幽怨的凝视之下结束。两人心照不宣,将此次的话当成秘密,奈何怎么问绝口不提。
好久之后,宋井桐回想起来,总感觉程向阳一家人真的给了她很温暖的回忆。不论是程向阳,或者是程女士和程先生,他们对她都太好了。程女士说她希望她和程向阳相扶相持走到最后,如果不可能,那只能说是他没有这个福气。明明,如果她放弃了,才是她没有福气。
有些人,并不在意生死,却为了一个人开始祈祷盛世太平。而她,从不曾祈祷谁被这世间温柔以待,为了他们,她愿这世间清风如故,明月留情。
“我爸妈人很好的,我喜欢你,他们会更爱你。”
往后,有人说了一样的话,用甜蜜的话语,唤醒了她沉睡多年的记忆。那人有着金发碧眼,异国的风情的脸,是跟她一起工作的一个伙伴。那护士笑得很甜,整张脸都布满了笑,因刚去见男朋友的家长回来。她用流利的德语欢快地道,“宋医生,今晚一起过来喝酒,我请客。”
她指了指病例本,金发护士夸张地做着惋惜的表情,“来嘛,他父母也来了。我想让你看一看我男朋友,还有哦,他的家人对我好好,像对自己女儿一样。”
思绪飘远了,她想起了曾经自己同样有过这样的光景,想起了那张精致漂亮的脸。
临了时,那护士好奇地打探她的生活,“宋医生,你有没有过像我那么紧张的时候?好想知道,这么冷静的你紧张时是什么样子的。”
有的,分毫不亚于她。当时,有一双微凉却坚定的手紧紧地握住她,用温柔得揉进了她的眼神鼓励她,用全世界她认为最好听的声音说,“没事,有我在。”往事如烟,旧事如梦。很多的事,正如季节的转换,春去秋来翻过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