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雯到底不放心孩子,哄孩子睡着之后,三番两次叮嘱家里的用人照顾事项。有关于自己的孩子,凡事经由俞雯亲力亲为,即便是虞母在开始几个月之前请了月嫂传授指导,教上手之后俞雯很少让月嫂经手了。以往不会的,例如制作婴儿辅食,例如照顾孩子,如今什么都学会了。
睡眠安稳的人,有了孩子之后,变得浅眠易醒,孩子一有半点儿声响,不用挣扎出自意识的就爬起来了。不由得感慨,俞雯真的很好地扮演着母亲的角色。孩子日渐长大,父母在渐渐凋逝的日子里年华易老。不可逆转的规律,没有人能够违抗,纵然不可抗拒却不觉得懊悔,反而是甘之如饴,毕竟,孩子是自己生命的另一个承载。
将孩子哄睡之后,轻手轻脚关上婴儿房的门,俞雯下楼。虞清埘坐在一楼大厅沙发,长腿交叠,膝盖处放着一张晚报。报纸对折置于一旁,半转过头,正上方的灯光巧妙地蒙在虞清埘脸上,茂密的眼睫毛投射出一片阴影,遮挡了眼底的暮色苍茫。没有多大的起伏,交代了四个字,“早些回来。”
轻地应了一声,没什么要说的,不走近,径直往门外走。弯腰换鞋,高大的人影徒然笼罩,在俞雯头上形成一股压迫,俞雯从容不迫地换好鞋。起身时,整理好情绪,一贯的喧然无波,“怎么了,还有什么交代的?”
虞清埘轻易套好鞋,临时改变主意,“走吧,我送你去。”虞清埘很高,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窥到俞雯的眉细微一皱,肢体的语言很好地表达心下所想。可面对虞清埘又另当别论,道着谢后婉言推拒。虞清埘感觉结婚的两年,俞雯始终都不粘人,不会撒娇,不会闹,温良贤惠得很。偶然一次大发善意,俞雯能不麻烦即不麻烦,虽不至于百般推辞,中间却隔了些什么言不明道不清。
其实,两人在一起快六年了。俞雯从毕业不久就跟虞清埘在一起了,算不上光明正大,算不上交往,讲得难听些是交易。好歹两人在身体上的契合度高,私下的几年,虞清埘也逐渐欣赏俞雯的个性,不作不闹,不管他身边环绕着多少女人,俞雯不会查户口不会大哭大闹,全做不见。
男人不喜欢麻烦,虞清埘亦不例外。结婚快两年,孩子也快有两岁,然而两年的期间,俞雯依旧那样的云淡风轻。虞清埘从没见过俞雯为他留灯,应酬回来,回到卧室,一屋子的漆黑,床上的人一动不动,即便是他喝醉了也好。不知是不是真的睡得那么沉,如若是,孩子一动,怎么能起得那么快?同理,虞清埘亦从没一次得到过俞雯为他准备礼物,乃至再没听过俞雯唤自己一句亲昵的称谓,道一句甜蜜的情话。
既然都结婚了,男人不管是有没有倾注情感在婚姻内,他们都希望或盼望自己的妻子能够给自己一些温存,得到法律上认可的合法的另一半表述爱意。出自满足也好,虚荣心也好,男人总是有那样的期盼。
有的人,走着走着,与日增长,会随着时间淡忘,忘记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没有亲密的称谓,是虞清埘不让,一开始,虞清埘很明确地说,他的名姓只配让另一个人称呼。俞雯不会自讨苦吃,在以前,她称虞清埘为虞先生,有了一纸婚约加持的婚姻里,起初的几个月,她唤虞清埘为清埘。掂量清位置,存的那点念想熄灭之后,慢慢地纠正过来,俞雯对他的称谓不多,有两个先生,爸爸。
对家里的用人,俞雯会言先生。比如虞清埘的助理来电话,告知虞清埘晚上不回来吃饭时,俞雯会吩咐用人,说不用准备先生的饭菜。面对自己的儿子,比如元元一连几天见不到虞清埘,咿呀地问俞雯爸爸去哪儿了,俞雯极尽耐心的回答爸爸在上班。
例外的情况,便是虞清埘的母亲。俞雯只有在虞母跟自己聊天,提起虞清埘之时,俞雯才会称呼清埘。俞雯不越矩,心里暗下明白的事,不道破,竭力维持一派的平和。她是蛮传统的人,既然有了孩子,俞雯能为孩子而活,不掀起狂风暴雨就不要掀起,好好地过日子。
“不用了。元元醒来看不到人,会哭闹的,劳烦你在家里照顾他。”俞雯回绝了虞清埘送自己的提议,他的话在这里已经没什么感觉。虞清埘送了,车上会压抑,静得喘不上气。夫妻之间除了孩子没有话说,没有交流,绕是说了不到三句戛然而止。俞雯尝试过,不了而终。她不是虞清埘喜欢的人,不是他心中的白月光,虞清埘自然对她的话不愿搭理。一次又一次,俞雯学乖了,也懒得,懒得往上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