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灵一听这话,既然问他迷途中人是诚意,先把这诚意拿了再说。
至于以后会不会拿命运与他交换……反正现在不换。
“我在兰花姑娘这里,遇到一个我不认识的人,他说他叫王以恒。虽然这话听来奇怪,但我确实从来不认识他。按说,他也不该认识我,可是他知道我一些情况,而且……而且他说的有些话……”
邪魅男子点头,“何姑娘尽管说,我既然说过这是我与姑娘交换的诚意,那至少此刻是作数的。”
何灵叹了口气,“这位王以恒说,他认识我,或者说他知道我,可是真的?”
邪魅男子点头,“确实知道何姑娘,至于认识……应当是不识的。”
连日逃亡和血腥场面让何灵的记忆有些混乱,想了片刻才想起来,“他说,除了我……还有几位姑娘,说是叫什么陈羽舟的姑娘,还有一位叫黄靓靓的姑娘。这两位姑娘,我从无印象,她们……可认识我?”
邪魅男子也想了片刻,“原本这种小事,我是不记得的。不过呢,偏巧何姑娘的事,我新近了解了一下。那两位姑娘,陈羽舟的那位,你们都不认识。”
何灵心中一跳,难道那黄靓靓我认识?
邪魅男子笑着说,“至于黄靓靓,想来何姑娘是忘了,你倒是见过她的。”
虽然脑中记忆十分混乱,何灵还是将自己脑海中能想起的人名都梳理了一遍,不,自己真的不认识黄靓靓。
邪魅男子摇摇头,“何姑娘当真是不记事的啊。或许,是你初到迷途之时,过于惊恐?这位黄靓靓姑娘,你曾在迷途外见过一面。”
迷途外……见过一面……过于惊恐?
何灵回想了一下,忽然意识到黄靓靓是谁了,是自己灵魂刚从肉身脱离时,在迷途外面遇到的那位脾气火爆的新娘子!
那时自己刚刚经历怪事,只当她不是人,当然是过于惊恐了。
再想到英姐、洪哥所说的话,那位黄靓靓姑娘,原本也是到了迷途中的,只是……只是她肉身很快支撑不住,才从迷途中被迫退出了。
再联想到温小雅所说的黑白西装,那位脾气火爆的新娘子,那时候果真已经不是人了。
再想到黄靓靓所说话,似乎提到过一个人,是谁?
王以恒所说的……除了陈羽舟、黄靓靓、自己,还有……苏远轻,是黄靓靓所说的苏远轻。
他们两人都提到了苏远轻……自己自然是不认识苏远轻的……那么苏致远呢?
即使是在梦中,何灵还是眩晕了一阵,如今自己的猜测将会得到证实,何灵反而不敢问了。若是……若是……自己一直坚信的那些美好的相遇、那些温柔的缠绵、那些暖心的甜言蜜语……
何灵摇了摇头,“这位公子,若这次还是为交换命运一事,且容我再考虑考虑吧。”
邪魅男子笑了,“既然想问,为何又不敢问了?过了今日,日后想问,可就没这机会了啊。”
何灵摇头,“此事就不劳烦公子了。”
邪魅男子摇了摇头,“何姑娘,你此刻若不开口求我救你们三人,只怕日后你想起今日之事,会怨恨自己未能把握机会的。”
此时何灵心烦意乱,哪里会再与他纠缠,语气中已经有了不耐烦,“这位公子,虽说梦中之事不过须臾,但我还有要事,就不耽误公子了。”
何灵转身欲走,却不知道该往何处走。
邪魅男子拿起竹简,几不可闻地说了一句,“该说意志坚定呢?还是冥顽不灵呢?如此倔强,只怕日后该受的苦,少不了啊。”
何灵不想再与他作纠缠,脑中一个闪念,拼命告诉自己这是梦,这是梦,这是自己的梦,可以醒过来,可以醒过来。
平静无波的湖水消失了,眼前竟是漫天的血红,迎面吹来凌冽的寒风,鼻息间全是浓烈的血腥味。
何灵不敢睁开眼,只怕看到任何让自己害怕的场景。
可耳边却又响起声声哭嚎,“守卫大哥,行行好啊,我们已经行了这数百里路,实在是走不动了啊。”
“官爷,请给我们一条活路啊。”
“老爷,我们都是好人啊,我们只是遭了灾,实在是活不下去才到这骆城的啊。”
这一声骆城,如同五雷轰顶,直把何灵震得肝胆俱裂。
即使没有睁开眼,何灵也看到了一支支箭羽如雨点般从城头降下,一个个衣衫褴褛风尘仆仆的男女老幼你推我搡张皇逃窜。
可是那么多人,有腿脚不便的、有老弱残疾的,箭雨纷纷洞穿难民的胸膛、手臂、后背、大腿,一时间哭嚎一片,遍地血腥。
何灵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停手啊,不要啊,饶了我们一命吧。”
射杀了一阵,能逃的难民相互搀扶着离开了城门口,地上倒着几十具尸体。
城门打开了,一位穿着官服的冷漠男子一挥手,“去,处理一下。”
守卫们蒙了面,两人一组,抬脚的抬脚、抬身的抬身,将现场几十具难民的尸体搬抬到附近山坡下。
原本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像垃圾一样扔到了山坡下。
尸体身上洞穿的箭伤处又流出大片大片的鲜血,鲜血从尸体堆垛处蔓延开来,染得满地的红。
何灵滑倒在山坡下,坐在满是鲜血的地上摸索着,黑暗中顺着黏糊的血腥摸到了冰冷的尸体。
何灵大喊着,“丽娘……丽娘……救我,救我……”
似乎听到丽娘温柔的声音,“小泥巴,别怕,别怕,我在这里的,我在的,我一直都在的。小泥巴,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的。”
过了一会儿,何灵又看到了兴哥,先是高高兴兴地跟大家说,“咱们一定能苦尽甘来的,只要过了这条路,咱们都有救了。”
何灵赶紧闭上眼睛,可是还是看到兴哥血淋淋的尸体倒在地上,几乎被砍断的脑袋只剩一层皮连着软软地搭在肩头,形成一个怪异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