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时候武宗已经年迈,又因爱服仙丹,身子早已亏空不堪,像是波浪滔天中的一弯小船,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
朝堂上的大臣,原本都在高大华丽画舫一般的船上坐着,冷不丁见大船变成了小船,几乎没有不怕的,莫不都在即将倾覆的时候,摸索着寻找于自己而言最为有利且最为长久的港湾。
由是,许多人都离开了小船,转而去簇拥着诸位皇子,只盼有一天自己扶持的那一位会君临天下,连带着自己都可以随之得道,享用四海。
武宗皇帝当时虽年迈,但也看出了朝廷人心散乱的迹象,正因如此,他才要急于拉拢世家,稳固皇权。
本以为广平侯府是个很好控制的筹码,但万没料到,广平侯的儿子卫暄竟一点没有随到他老子的圆滑,骨头硬得像块砖头,宁死也不娶恪靖公主。
正因为他聪明得既不攀附小船,也不寻找港湾,只是静默地遵从旨意,守在广平侯府安分的过自己的小日子,所以他才能无恙活到今天。
毕竟,没有人会与一个无权无势也无脑筋的穷酸书生过多纠缠,哪怕那个书生曾是当朝的状元也不例外。
“陛下当初难道也这么想过吗?”陈盈安静地听完周弘治说的话,不觉问了一声。
周弘治轻轻笑道:“是,当时年少,还不懂韬光养晦的道理,只以为广元君是蠢到了家,送上门的公主都不要。直至后来朕的母妃无辜死在阴谋里,朕才察觉过来,为何卫暄他宁愿抵死抗旨也不娶恪靖的原因,自古无情帝王家,他必是早早知晓了这个道理,所以才不愿同皇室扯上瓜葛。”
“这话说得甚是。”
陈盈叹息着点点头,豪贵之家多权谋,更遑论宫廷呢?说起来,也怪武宗皇帝太过偏心,明明已经立了大皇子周弘仁为太子,为何还要再过多的抬举二皇子,这不明摆给了二皇子希望吗?好在清庭这一脉现今只有他一位皇子,暂时还不用担心有人来跟他争皇位。
不过,就算争,也得看他争不争得过,周弘治可比武宗英明多了。
“你这是夸朕呢,还是揶揄朕?”周弘治失笑两声。
现如今,整个六宫除却凝月宫,他几乎从不涉足别处,若说皇嗣,陈贵妃无疑是最有可能怀上的那一个。可是自打落井失忆以后,陈盈一直不大愿意侍寝,她既是不愿意,又谈何再添一位皇子?
这个女人,真是被他宠惯坏了。
周弘治下意识看了看陈盈一眼,陈盈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摸摸脸,自觉脸上没什么东西,方道:“我当然是夸陛下您了。”
堂堂一国君王,能听信进去她一个小女子的意见,刊印字典,修订算术,开办一朝学府,说是圣明都不为过。
她把高帽子给周弘治戴了一层又一层,周弘治好笑又无奈,便摆着手打断她道:“罢么,罢么,不必再奉承朕了,当朕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你想让卫冕进宫就让他进吧,卫暄不是不识时务的人,朕也不是不通情理的皇帝。”
陈盈咯咯地笑:“谁说我奉承你来着,我当真夸奖陛下你呢。”
夸奖?这会子倒又想起来夸奖他了,早先也不知是谁眼巴巴羡慕广元君和卫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