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陈台研放下磨石时,感到了秋天的杀意,不禁起了一身鸡皮。
他合上包枪的木匣,“我想喝酒了。”
“这冷天你还要喝酒?”李钟山拽了拽袍子,看着池子里逐渐下起的棉雨,“不怕拉肚子。”
洛华的酒是应着漫长的夏天生出来的,用的是东边与大海仅有一山之隔的冷溪溪水,水自带一股寒意。酒曲和粮食被泡入酒坛后会再沉入深井,上面拴上一根不会烂的梧桐木,等来年要喝的时候就吊带夜明玉的钩子下去,将坛子从冰冷的寒水里钓上来。
饮上一口感不到烈酒的热气,好像是在喝混着冰渣的寒泉,但又容易醉人。
在炎热的夏天,这里的人不论老小都会依靠这种酒解暑,醉醺醺的过完炎日。
李钟山整了整衣摆,拄着剑站起身子,“走,去喝酒?”
他并没有听到陈台研的回应,等他回过头时,看到少年的侧脸流下一道泪珠。
……
当阳,午门。
阁楼上的哨兵穿着革布甲,坐在高椅上远眺着回天崖,时不时啄饮一口皮袋里的梅汁。
那宽长的官道一直蜿蜒回天崖,,然后拐了个弯消失不见。这修筑百年的官道直通到玄周旧都,那个传说中百万人居一城的地方。
官道上的行人络绎不绝,有推着马车远去的商人旅者,有步行入城的乡民,他们穿过午门两侧的马道,城卫军会时不时拦下两三人例行盘查。
哨兵感到有些无聊,官道上的人小到如同蚂蚁,时间久了让他眼皮发重。
“嗯?”
他忽然看到回天崖下的人推着马车离开了官道,笔直立在道路一侧,还将头顶的布帽摘了下来。
越来越多的人让出了道路,越来越多的人摘下了他们的帽子。一直蔓延到城门下,他们的双眼齐齐的看着南方。
回天崖顶端,一个甲士忽的冒头,他解下背负在身后的朱红大旗,奋力挥舞。
哨兵几乎是滚下了高椅,他抱住钟杵,舍命的往蒙尘的青铜大钟上撞。
“三军归朝!三军归朝!三军归朝!”传令兵被钟声惊醒,他套上头盔,顾不得擦口水就往城内狂奔而去。
洛华主城门上碗口粗的铁链哗哗作响,被机关拉的越来越直,行人们驻足看着三丈多高的主城门缓缓打开。
太阳将城门后的阴冷驱散,城卫军们正起甲胄,竖枪立于大门两侧。
一马,一红袍,一杆烈枪,满头银白须发。
辕唐大将军·陈耿,率左右卫青龙白虎南征三年,大胜凯旋。
随着马蹄踏入城门,身后更多的将军与骑兵涌入。
他们无言又无动作,双目无神的看着前方,手里虚拢着缰绳。头上扎着白巾,上面用黑墨写着一个个名字,白巾写满了就写在身披的白袍上。
身上的战甲也已残破不堪甚至带着血污有了锈迹,战马上遍布疤痕,有些马儿已残疾不能载人,骑着的人就站在地上,牵着、抬着马走。
跟着白袍进城的,还有马车上一个个整齐摆放的染血头盔,有些已经生了铁锈,有些已碎成一块块。
将士们的眉目被阴影笼罩,只有身披的白袍在烈光的照耀下分外夺目,那上面一个个的姓名仰面朝天,刺入青空。
他们的步伐经历过连年战争后依然有力,坚定的走上大道,朝着皇宫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