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个城,城上依旧还是那些人。
似乎什么都没有变过,守卫长城的长城卫士们全神贯注警戒着,提防着城外蛮荒异族随时可能发起的进攻。
似乎又什么都改变了,站得笔直的长城卫士们脸上有着无法掩饰的疲倦,连衣装上的血污都来不及清理。红的血液沾染上衣服之后,过得久了,经过时间与灰尘的双重作用下,已经变成了灰黑之色。
来不及去换,也没有时间换。
虽然值守有时间,一到时间,便会有新的长城卫士来接替他们的位置。可走下城去,更多的时间用来休息,而非在意个人的仪容仪表。
事实上,不论清洗得多么干净,二天的战斗都会重新将衣甲给弄脏。
如果不是为了防备疫病的发生,军中早有规定,可能这些在战场上作战英勇无比,一下了城墙便如同懒汉一般的长城卫士们根本不会洗澡。
变了的,其实还有更多。
比如军中熟悉的人,同乡,同村出来的同袍。可能在一次战斗后,再看不见,彻底的消失,亦或者躺在距离城门不远处专为伤员设立的营地里面。
比如城墙,厚实的墙砖上,多出了许多刀劈斧砍的痕迹,坑坑洼洼的,也不知道经历过什么。
城头的地面,是已经被血液染红的一片。由于没有时间用水来冲刷,血液干透了后,成为了再难抹去的颜色。
还有一个个血色的脚印,遗留在上头,在比较干净的城砖表面尤为刺眼。
长城卫士们早已经习惯这一切了,没有人多看一眼。哪怕如新兵,在第一天的新奇,畏惧等等情绪交织着度过后,再度重复相同的一天,以至于到后面,已经变得麻木。
像有些老兵说过新兵只要能够活下来,他们会很快的成长,成为与他们一样的老兵。
因为死了的,都没有机会成长,更不用说变成老兵了。
他们都是如此走过来的。
时间,总是不经意的送走一些人,让一些人成长,让一些人看着身边的人来人往。送走一些,又来了一些,如此循环往复。
一名老兵掏出小酒壶,往嘴里面灌了一口,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他也不知道下一个能够让他如此安逸喝酒的机会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等下一次进攻结束后他还能不能站在这里继续喝酒,总之,他什么都不知道。
唯一清楚明白的一点,他是一个长城人,背后的是长城的土地,以及土地之上的长城百姓们。
又喝了一口酒,他转头看向身旁的新兵。
哦,不对,现在这家伙的脸看上去也不那么嫩了,这里黑一块,那里黑一块,整个人显得有些狼狈,灰头土脸的。但就是这样,才证明了他现在的身份已经是一名老兵。
“小赵啊。”老兵举起酒壶来,朝着赵寅示意。
赵寅从怀中掏出酒壶,遥遥敬了一下,拔开塞子,小喝了一口。
烈酒入喉,迅速的化成火焰在他的胸腹之中燃烧,脸上迅速浮现了些许的红晕。
酒还是有些呛人,可赵寅已经不像初次喝酒那般,连连的咳嗽,觉得嘴里面的酒酸涩难以入口。
大概这是成长吧,赵寅脑海中浮现跟自己一同在新兵营中接受同一名教官训练的同袍们。那些熟悉的身影,有些人在这七天的战斗中再也没能够出现,没能够寻找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