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西跨院由四处独立院落组成,周白桃和张九娘带着小琰儿只是住了其中一处院子。
张九娘手脚利落地将其他几处院子收拾出来,今晚上大伙就在这西跨院过年了。
李元恺在屋子里洗浴干净,穿好胯衫,正要准备套上一件新的丝绵厚襕袍,屋门轻轻推开,张九娘搀扶着周白桃走了进来,小琰儿探头探脑地跟在后面。
“奶奶,娘,你们吓我一跳!我这还没穿好衣衫呢!”
李元恺嘟囔了一句,赶紧拿着襕袍就要往身上套。
“先等一下!”周白桃拄着木杖在地上敲了敲,不由分说地沉声道:“九娘,去看看!”
“娘,你们这是?”李元恺看着默默走到身旁接过他手上襕袍的张九娘,一头雾水。
张九娘发颤的手不顾李元恺的阻拦朝他遮遮掩掩的脖颈间摸去,李元恺见瞒不过去,只好一脸苦笑地任由母亲的手在自己脖颈间那道有些骇人的伤痕上轻轻触摸。
“这是利刃所伤!”张九娘一下子红了眼睛,她之前常年做工,难免小磕小伤,对利器留下的伤痕还是比较熟悉的。
张九娘捂住嘴抽噎了一下,带着哭呛对周白桃道:“娘!是刀伤!划在脖子上呢!差一点就没命了!刚才我就隐约见到了,这孩子还一直遮掩不想让咱们瞧见!”
周白桃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发白,佝偻身子拄着木杖往前颤巍巍地走了两步,伸出一只手慌乱道:“丑牛儿!快过来给奶奶瞧瞧!”
李元恺只好蹲在奶奶身前,轻声抚慰道:“奶奶,没事,上阵杀敌受些小伤在所难免!我厉害着呢,寻常的刀剑弓失,根本伤不到孙儿!”
周白桃哪会听信李元恺的话,在他脸上脖颈间轻轻抚摸,触摸到那道狰狞伤痕时,身子明显一颤,干枯的手在伤疤上轻轻摩挲。
周白桃拍了他一下,声音中充满恐惧和后怕:“你这孩子!这哪里还叫小伤?割在脖子上呢!差一点脑袋就掉了!”
李元恺尽量放轻松地笑道:“这处伤不是在战场上留下的,是在我们东归途中,夜宿大震关是遇到刺客所致!不过奶奶放心,那刺客同样受伤不轻!想要我李元恺的命,可没那么容易!”
周白桃一下子抓紧他的手紧张起来,颤声道:“怎么还会跟刺客扯上关系?你又不是什么皇室王公,刺客怎么会盯上你?”
小琰儿也紧咬嘴唇小心翼翼地在兄长脖颈间摸了摸,她已经不是不懂事的稚童,知道什么叫做危险和生死,水润的明亮眼眸蓄满水雾,强忍着没有落泪。
李元恺抚了抚小妹的环髻,笑道:“奶奶,您孙儿我虽然没有什么显赫身份,但吐谷浑仙头王死在我手上,直接导致了吐谷浑大军溃败,那些河湟蛮子中不甘心战败者痛恨我也是正常,派出几个宵小之徒报复行刺也不奇怪!”
周白桃拄着木杖长长地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又道:“你把衣衫脱了,让你娘好好看看,还有没有留下要命的伤!”
“真没有了!”李元恺嘀咕着,张九娘不由分说地将他内衫脱掉,露出精壮的上半身。
除了当年在武功县遭受的那一剑外,这些年也基本没有比脖子上那处更重的伤,但其他的一些皮外伤还是不少的,粗略的数下来不下十几处。
张九娘捂着嘴使劲忍住哭泣,手指每抚过一处伤疤,仿佛就在她的心中留下痕迹一般痛苦,看着那些七零八落的伤痕,她眼前好像见到了儿子这些年所经历的战火硝烟。
穿好内衫襕袍,张九娘默默地为李元恺细心梳头,戴好头帻,整个人显得英武笔挺,气宇轩昂。
搀扶着奶奶走出屋门,周白桃轻声絮叨道:“丑牛儿,奶奶现在患了眼疾看不太清,但奶奶心里知道,你一定长高长壮了许多,模样也变得好看了,不像小时候那么丑了!你是武人,战场厮杀更是职责本分,但你一定要答应奶奶,任何时刻都要当心自身安危!咱们家可全都指着你了,奶奶可不想有一日白发人送黑发人!”
李元恺牵着小琰儿的手,笑道:“奶奶放心,我的命硬着呢!从辽东到河西,您孙儿我能有现在的名头,可是全凭一刀一枪杀出来的!”
周白桃犹豫了下,念叨道:“丑牛儿,依奶奶看,不如趁着你在洛阳这段时间,赶紧找门亲事定下,最好赶快成亲,也能早早地为咱们龙岗老李家留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