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良玉带着众人登上城楼,远眺城外情景。
城墙之外果然已然陷入无尽大雾之中,目力所及,尽是翻翻滚滚的雾气,甚至连大地也遁去形貌。这雾气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变化,化成各种形状,有的似人,有的类兽,有的又宛如山石,有的则莫可名状。
众人如身处山巅,俯瞰云海,心中震撼莫名,又感到阵阵战栗,似乎这雾中隐藏着什么,正舔牙磨爪,等待猎物上门。
吴三桂困惑地问道:“这烟雾如此广泛,为何城内却半分没有?”
的确,这烟雾以城墙为界,泾渭分明,在墙外难见寸许之外事物,而在墙内却一切都纤毫毕现。
众人皆皱眉苦思,一时无人回答吴三桂问话。萧贱心道:“要不是我以雷驱雾,只怕你们现在还寸步难行呢。不过……估计雪莲也不愿再以烟雾笼城,不然她尽可使城外烟雾向城内蔓延。”
众人想了半天,不得索解,秦良玉叹息道:“这般大雾,看来今日是散不去了,等会儿我派人去西南北三面城墙巡视一圈,看看是否皆如东城一般。大家左右无事,回屋休息去吧。”
众人均无异议,各自点了点头,刚想随着秦良玉下楼。柳如是忽然焦急地说道:“慢着……鲁少当家与叶妹妹呢?”
她话音落下,众人皆面面相觑,这才想起这两人的确已许久未见。
萧贱挠挠头,心道:“这会儿诸事纷杂,我竟然把我徒儿给忘了。不过不打紧,鲁管仲虽武功全失,但有火蚕附体,人又机警,应当无碍。”
吴三桂笑了笑,故作轻松地说道:“如是姑娘,你莫要担心,昨晚雾气这么大,他俩也无法外出,定是躲在哪间屋里睡大觉呢。说不定等我们回去,他们已经在酒家等我们吃饭啦。”
柳如是沉思片刻,陡然间想起一事,身子发抖,牙齿打架,颤声道:“他们……因为雾太大……所以出不去?”
吴三桂奇道:“是啊,有什么问题?”
柳如是摇了摇头,面色惊恐地说道:“我不是说鲁少当家……我是说张献忠。”
“什么?”吴三桂及秦良玉闻言大惊,吴三桂上前一步,厉声说道:“昨天抓住的张献忠是冒牌货,你再听不明白,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柳如是压下惧意,沉声说道:“吴将军,此事重大,你听我说完……昨夜这么大雾,张献忠……假如当真趁乱逃走,想必也出不了城。而今晨城外又有大雾封锁,他们更是再无机会……只怕……张献忠与他那五千手下,现下还尽数躲于城内。”
吴三桂与秦良玉均脸上变色,互相对望一眼,见对方眼中皆充满震惊。秦良玉随即眉头紧锁,默然不语,过了片刻,忽然高声道:“来人啊,传白杆军将士,带好甲胄兵刃,迅速于东城集结,不得延误,准备大举搜城。”
吴三桂松了口气,心想:“如是姑娘当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我们之前关心则乱,并未细想。此刻思之,张献忠的确并无外逃可能,现下只要将张献忠捉拿归案,那先前被他逃脱之事便可一笔勾销了。”想罢,他上前向秦良玉拱手道:“秦总兵,请允许关宁铁骑一同参与搜查,也好早些了结此事。”
谁知秦良玉一口回绝,道:“不必,关宁铁骑远来是客,还请静心休养,切勿多管闲事。”语气已毫不客气。
吴三桂听得气往上冲,也不管秦良玉军职远在他之上,回应道:“何为多管闲事?此重犯是我们共同抓住,并非你一人之功,秦总兵现下不让关宁铁骑插手,莫非是想独吞功劳?”
秦良玉冷哼一声,道:“四川是我管辖之地,我只信得过自己人,谁知道昨夜是不是你那些手下与逆贼暗中勾结,将其放跑?今日你带着你的人马老老实实地呆在屋内,不可妄动,不然莫怪我翻脸无情,以军法伺候。”说罢,不再多言,转身向城下走去。
吴三桂气得胸脘闷塞,差点想与秦良玉翻脸动手,但转念一想,此地的确不属自己管辖,如动武有犯上作乱之嫌。而且关宁铁骑之前弹药早已耗竭,关宁铁骑又不善巷战,如当真打起来只怕不是白杆军对手,只好强压怒火,忍气吞声,一挥大氅,气冲冲地下楼离去。
柳如是见秦良玉与吴三桂一言不合,居然闹翻,心知此事乃是由于自己话语而起,稍感歉疚。但随即想到那张献忠随时会再次伏法,又感安心。接着她抬头四顾,发现城墙上关宁铁骑与白杆军皆已走光,仅剩自己与那萧藏獒,心下一喜,刚想开口叫萧藏獒兑现诺言,却见他身子一晃,飞也似地逃下楼去。不由气得秀眉倒竖,心怀幽怨,快步跟上。
萧贱有心赖账,但也不能做得太过明显,只想先躲个一阵子,于是溜到一拐角处,探视左右无人,使动阴阳雷亟,身形化作紫风,瞬间跑得没影,待得柳如是赶到,发觉又被他逃脱,顿时心中郁郁,忍不住又要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