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千羽此人颇是有些腼腆,人多他脸红,说几句话脸红,要是有人调侃几句,简直就变成了深秋的柿子,挤一下能滴出来。
偏偏大西原肉坊的陈崖,这个季牧的发小,最是喜欢变着法戏弄别人。一看这童千羽人小皮白,矮胖矮胖跟个小圆球似的,着实讨人开心。
而且陈崖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了一口烟瘾,年纪不大抽的满口黄牙,衣服每天都换,但那烟油子味就跟长进肉里也似的,隔一丈就呛人。
童千羽水深火热的见习生涯就这样开始了,一得空,陈崖就把童千羽喊过来,跟人家讲什么“羊吃矮草不挪窝、牛见高草不甩尾”这些童千羽既听不懂也不感兴趣的东西。童千羽乖乖立在旁边,一听就是半个时辰。
临到后来,陈崖更是给他讲起来和季牧小时候的故事,童千羽对季牧极为仰慕,一开始还以为天终于亮了。可陈崖这一讲,快把童千羽听哭了,什么光着屁股和泥,光着屁股摘山果甚至光着屁股堆雪人。
反正不管干啥,前缀一定是“光着屁股”,仿佛要是屁股上有块布就显得不够铁似的。
陈崖就跟个说书先生一样词儿多,每天换口味,打发肉坊的闲暇时间。
说起来现在的肉坊已经颇具体系,陈崖这个总管一般只有两件事,出货盖章、整理货单,童千羽来了之后,这些活也就交给这个太学士了。
童千羽每天都很不开心,明明撅嘴很生气,陈崖说人家个头不长光长嘴。忍着忍着好不容易调整了心态,一道暴击又找到了童千羽。
有一个黑大汉不知道之前去了哪,现在冒出头来,童千羽就没见过这么吓人的人,腰上绑着一圈刀,听说是宰度的头头,单是“宰度”这俩字就足够恐怖了。
最要命的是,这个宰度头头和陈崖颇是熟悉,让童千羽觉得又多了一个“光着屁股”的人。
一个是老烟痞子、一个是怒眼黑汉,童千羽没有一点见习的感觉,都快忘了自己是太学士了。
一直到年中的时候,冯智和祁海遥过来找他,一席聊话之后,童千羽觉得世界都坍塌了……
“老冯,你在云季总馆怎么样呀?”
“累啊还能怎么样!不过跟你们说尊学这云季合太厉害了,我在总馆听人说,后面排了上百家商号等着头家大会的评定,一家家挤破脑袋都想进云季合!海遥你每天各个铺子跑,肯定知道我不是吹牛!”
“没错!我负责统计九家铺面的日销,就拿那个六合坊来说,每天的货架要清三次!西部不是我们想象的西部,尊学真的是把这种需求和供给做到极致啊!”
“要我看,约制才是尊学最厉害的地方。”
“缓而约长图、克而制鼎烈,正是正是!”
“千羽,你那边怎么样啊?大西原是尊学之基,想来更让人大开眼界吧!”
“千羽、千羽?”
只见童千羽深深撇着嘴,“我和你们一样。”
“嗨!你还是老样子!”旋即,冯智看向祁海遥,“要是毕业礼之后再回到西部,你愿不愿意?”
祁海遥道:“尊学只比我们大两届就有这般盛况,试问整个云州商界,哪里还有比这更能一展拳脚?不是我愿不愿意,而是看尊学肯不肯留,所以剩下这半年咱都得加把劲,要让事情传到尊学耳朵里,而不是尊学问过才知道。”
“正是!再者尊学也未必会问,一切还要看我们自己!要是能留下做云季合的大事,老家的小坊子的事情不搞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