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化十一年六月,朱见深敕礼部:朕皇子年已六岁未有名,其与翰林院定议以闻,既而拟进。上亲定睿名‘祐樘’,下宗人府书于玉牒,皇子即今上也,母纪氏生时,失传于外廷臣,不及致辞奉贺……
明实录特意指出“失传于外廷”,言外之意宫内始终知晓。
之后,内阁首辅商辂上奏:臣等仰惟皇上至仁大孝,通于天地,光于祖宗,诞生皇子,聪明岐嶷,国本攸系,天下归心。重以贵妃殿下躬亲抚育,保护之勤,恩爱之厚,逾于巳出……但外间皆谓,皇子之母因病另居,久不得见,揆之人情事体诚为未顺。伏望皇上勅令就近居住,皇子仍烦贵妃抚育,俾朝夕之间便于接见,庶得以遂母子之至情……
简而言之:虽然万贵妃把太子当作亲生儿子一样抚养,但太子生母纪淑妃病重,应让母子朝夕相处,成全其孝道。
朱见深允了。
纪淑妃二个月后去世,朱佑樘入住仁寿宫,由朱见深生母皇太后周氏抚养。
子以母为贵,哪怕只是养母。
成化年至成化十一年的三年之间,朱佑樘一直是事实上的后宫之主万贵妃在抚养,万贵妃若有歹心,哪有不成之理?
历史由无数条岔道组成,每一个偶然背后都会引发无数臆测。
木秀于林,风必吹之。
万贵妃错在万千宠爱于一身,人们却忘了这位万姑姑是怎么带着两岁的朱见深、走过云谲波诡的宫廷岁月。
又一个红颜祸水论的受害者,人们却忘了这位万姑姑年长朱见深十七岁,当不起红颜之称,惟有真情可凭籍。
“哎!”向琬婷幽幽一叹,又有所期盼,“都是些身不由己的可怜人,纪淑妃能多活几年就好了。”
程伟轻声
道:“朱祐极若不早夭,你嫁给谁?李成栋怎么办?所谓改变,本身相悖,不可能尽善尽美。”
夏霆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边给程伟打下手边道:“向姐,你关心的方向不对,万贵妃错在万喜、万通、万达三个身上,首辅万安那个干侄子也难逃其咎。你将来的两个弟弟,比他们有过之而无不及,张延龄斩于西市,张鹤龄死于押解途中。”
程伟笑道:“大少爷回来了?”
向琬婷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即将重入轮回的李成栋身上,根本没时间考虑自己,有些手足无措道:“不至于吧……”
程伟沉重的点了点头:“夏霆这半年来什么事都没干,主攻明史,正史、野史、名人笔记如数家珍,比我们强。”
夏霆得意洋洋道:“我要是当皇帝,只要十年时间,必定能一统东亚,秦皇汉武都得靠边站,帝号我都已经想好了,宇宙大……哎哟!”
程伟一脚跺在他屁股上,没好气地道:“先说正事!”
夏霆嬉皮笑脸道:“张鹤龄、张延龄这两兄弟死有余辜,纵家人为奸攫利,开店肆,截商货,强取田舍子女,门客豪奴凌虐缙绅,篡取狱囚,市津垄断,奢侈逾制,因私仇而杀婢及僧。”
程伟抬腿又是一脚,“现在讨论的是纪淑妃。”
夏霆以半年苦学,挥斥方遒。
“无论纪淑妃是苗族还是瑶族,都改不了一个事实,分属蛮夷,出生低微。
宸妃邵氏就不一样了,生下一母同胞兄弟三人,成化十二年七月生长子朱祐杬,也是后来的嘉靖帝之父,成化十四年生次子朱祐棆,成化十七年生三子朱祐枟。
成化二十二年,朝堂、后宫均传出以朱祐杬顶替朱佑樘为太子的风声,而且愈演愈烈。
宪宗朱见深动摇了,血脉正统和子嗣昌盛深深的打动了他,而且朱祐杬还有一个朱佑樘无法比拟的优势,生母宸妃邵氏依然健在,可为依靠。
英宗朱祁镇正是以生母孝恭章皇后孙氏为坚实后盾,在土木堡惊变之后,才能绝地反击,年之后重登帝位。
关键时刻,万贵妃坚持国有长君乃社稷之福。或是怕朱祐杬登基之后,宸妃邵氏夺了她皇太后之位,或是对朱佑樘真有舔犊之情,又或者只有无依无靠的朱佑樘登基,她才能安享晚年。
结果确实如此,弘治初年,文武百官欲追废万贵妃封号、并籍其家毁其坟,孝宗朱佑樘卒置不究。
还有一个人替万贵妃打抱不平,《乾隆御批通鉴卷十一有载:驳明宪宗怀孕诸妃皆遭万妃逼迫而坠胎。盖宪宗偏宠万妃及妃之恃宠骄妒,固当时情事所有……或由众人深嫉万安之假附乱政,遂饰为无稽之言以归万妃。记载家耳食滋讹,于成化间事,几不啻汉成时昭阳祸水,而不顾其迹之矛盾,亦可怪也!”
夏霆怒发冲冠作总结。
“一个年长十七岁的女子,朱明天子爱的死去活来,且四十年不变,怎会是蛇蝎心肠?无耻文人道听途说,小看了自己,也小看了天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