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永平十八年,四月十一日。
夜暮尚未完全落下,程伟、吕九、赵坚、姜图、王宪一一驰入金蒲城北门,四十余匹战马像似大雁南飞,队形齐整,一匹未落。
耿恭闻讯赶来,拎着吕九的脖子问:“范羌呢?”
吕九的脸色很是奇怪,敬佩、轻蔑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吞吞吐吐道:“范羌坚持步行。”
耿恭勃然大怒,四十余匹战马大半轻装、外面还有五千匈奴及焉耆、龟兹从军在侧,这是在找死?还是同袍构陷?
吕九想了想又道:“范羌觉得生死关头更易激起人的潜能,想要挑战自己的极限。”
“落木!”耿恭怒视程伟,这样的鬼话只有他能说出口。
“扑通!”
一个泥人堪堪穿过即将关闭的城门,爬在地无声抽搐。紧接着,一只半人高的灰狼踏过泥人臀背,小跑至程伟脚下粗喘。
“这是牧马犬,一路战马井然有序,都是它的功劳。”吕九轻声道。
“好好休息,有什么话明天再说。”耿恭拂袖而去,一个来回都TN的成了神经病,牧马犬?当老子没见过狼?
程伟带着灰狼返回右曲营房,支使程冲打热水泡脚,找来一大块干肉、切片加盐、犒赏灰狼,一觉睡到次日午后。
范羌满血复活,主动登门拜访:“校尉不想见阿翁,明晚出发,这次再加十名军中老弱。”
程伟浑不在意:“家眷吧。”
范羌大大咧咧的道:“校尉的家眷肯定是最后一批。”
程伟笑问:“军心乱了?”
范羌摇头:“大家知道校尉提前疏散老弱,反而镇定许多,交河真的守不住了?”
程伟略一沉吟:“左鹿蠡王把心思都放在了交河和柳中这两座城池,金蒲城所处位置太过鸡肋,交河、柳中若失,金蒲城就是匈奴的盘中餐,无须硬取。”
范羌轻声道:“校尉决定后天拂晓劫营,不能让匈奴太得意忘形了。”
程伟苦笑:“这些我不懂,后天夜里再走?”
范羌叹道:“留下没用,劫营靠的是快、准、狠,不成则退,人多并不是好事。”
范羌犹犹豫豫道:“阿翁若是有什么锦囊妙计,先拿出来吧,大家一辈子记得阿翁的好。”
程伟耷拉下脑袋,颇为无奈的道:“敌我优劣太过明显,这是个死结。交河是西域都护府所在,交河未破之前,谁都擅离职守?即便东边的匈奴虚张声势,耿校尉愿意直奔伊吾宜禾都尉府?”
范羌垂头丧气道:“两者结局差不多,还会连累家人。”
程伟若无其事的笑了笑:“所以左鹿
蠡王认定金蒲城插翅难飞,根本不怕耿校尉在交河未破前东遁。但南下疏勒城又是另外一种性质,交河遭围,偏师岂能置主将于不顾?戊校尉府弃金蒲城南下,并非惧围,更不是惧战,而是为解西域都护府于倒悬!行以卵击石之壮举!来年他朝、必能名垂青史!”
“娘唉……读书人真不是好东西。”范羌乘兴而归,次日南下时又悄悄告诉程伟,“劫营改佯动。”
程伟、范羌第三次南下疏勒回转时,差点进不了金蒲城,在沙海里绕了整整两天。
这时,四月将尽,焉耆、龟兹等匈奴从军在简单春耕之后,又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妄想拿下金蒲城,再来一波晚春耕种。
匈奴的策略仍然是围三阙一,云梯、长杆、高车、垒土筑台,金蒲城面朝沙海的北城墙异常安静,南城墙下早已血流成河,东西两侧次之。
箭是汉军守城利器,其次是推杆,长枪,然后才是刀剑等近身兵器。还有一瓮一瓮的污秽,焚烤之后,视情况紧急往城下倾倒,余时则为剑囊,还会加几块腐烂的肉类,也是化学武器的雏形。
汉军胜在城小,东城增援西城不超过七十息,首尾可同时兼顾,即使有盲点也能很快堵。
耿恭早就决定南下疏勒,没有节省箭枝的想法,只要在破甲射程之内,允带队什长自决,有的放矢总比焚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