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完之后,来自石山本愿寺的日清和尚,对于去九州开展事业,是比较有想法的。毕竟他虽有名师,却只是个出身不高的僧人,若不能持续建功立业,可能就要屈居于那些才具平庸的纨绔子弟之下,这对于一个渴望功名的年轻人来说是无法忍受的。
而铃木重秀,虽然也有点动心,更多却是迷茫。作为一个自认为有长远眼光的人,他不想去抵抗平手泛秀推行一元化的“历史滚滚车轮”,但作为一个习惯了自由自在生活的江湖豪杰,他又很抗拒成为任何大名的家臣因为那就意味着要服从命令,遵守规矩。
当然他也不愿意放弃自己手上的军事力量,更不愿意去死。
于是这就让平手泛秀很为难了。
你既然如此识大体,我自然不方便动黑手。但一直搁在杂贺肯定不能放心,只能半强迫地驱使着,到处打仗。然而你又不愿意屈膝效忠,那么肯定不能授予土地,无法以知行恩赏来建立起君臣的纽带。
只能陷入一种彼此身份关系都很模糊的尴尬局面。
不过,这种模糊的身份关系,倒是战国时代普遍存在的一个特色。
除了少数强势雄主外,大部分的统治者都是与麾下豪族达成一个心照不宣的默契,也就是处于承认大名权威,保持独立性,听调不听宣。
当年畠山家担任纪伊守护的时候,杂贺党实际就是这样的状态。
但如今平手泛秀的实际掌控力远非当初畠山家所能比拟,南海道诸国已被视为迟早会直辖的区域,自然不容“江湖人士”结寨自保呼啸山林。
倘若真能到天高皇帝远的九州去抢到一块地盘,对于铃木重秀而言亦不失为容身之处。
问题在于
平手刑部固然不敢得罪,大友金吾也不是等闲之辈呀!
一向在战场上勇猛无匹毫无畏惧的铃木重秀,此番面临抉择,却是游移不定,左右为难,犹豫了半天,也无法下定决心。
这更让平手泛秀感到,此人只堪在江湖作乱,放到庙堂就上不了台面了。
只好微笑着半带威胁地叮嘱他“仔细思索一番”,便打发下去。
接下来,十河存保与三好康长十分隐蔽的一齐来访。
这两个人得到了比较友好的接待。
十河存保虽然至今只有十八九岁,但这人格局很大,眼光颇远,能跳出四国岛这盘死棋看到更宽广的天地。这些年他一直带着数百亲兵,积极主动地相应幕府号召,参与各项“正义”事业。可惜的是,做实事的才干远不如长宗我部元亲,连年奔波下来并没有争取到太多存在感。
但没有功劳总有苦劳,至少态度端正,赢得了一点印象分,总要有些优待的。
至于三好康长,他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能及时与三好长逸、筱原长房等人划清界限,跳出权力圈子之外,也没有什么一定要对付的理由。
而且这两人,还拉上了安宅信康一起上门觐见。
平手泛秀内心并不打算为难他们毕竟让有过辉煌历史的三好家存续下去,也未必是什么坏事,只要设法将自家血脉渗透进去就行了。
可没想到,这几人一上来竟然提了一个十分大胆的请求:
“希望刑部大人,您能允许我等诛杀狼子野心的细川扫部细川真之!三好家将对此感激不尽!”
如此直截了当,令平手泛秀亦不免瞠目结舌。
……
咋看起来,好像是三好家都到了这幅田地,余党们仍在争执不休。
但仔细一想,十河存保、三好康长、安宅信康其实都能代表不同的派系,他们倒是站在一起,众口一词说要诛杀细川真之,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接着主事的十河存保还取出了一封岩成友通所写的书信。
平手泛秀接过一看,更觉蹊跷。
在信上,岩成友通用词十分谨慎惶恐,表示自己并不愿乱搞串联,实在是碍不下面子才勉强帮这群人站台,但写到后面又隐晦暗示说,细川真之这人的确一贯不是好东西,可能真的该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