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路灯的投射,向北发现罗方伊脸上挂着一串泪珠。这丫头今天怎么了?忽然变得多愁善感了?向北见不得女人掉眼泪,顿时变得惊慌失措。他觉得女人之所以会哭泣,肯定是心中受到了莫大的委屈,而且这种委屈一旦涌上心头就很难平复。
果不其然,原本只是默默流泪的罗方伊,表情一瞬间崩塌,竟然小声地抽泣起来。这……这该如何是好?此时哄也不是,不哄也不是。
“小罗,你太抠门了,就这么一双袜子,还没煎饼果子贵吧。”向北想起了罗方伊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拿袜子开涮,他觉得这是调节尴尬气氛的绝佳方式。
没想到罗方伊哭得更加厉害,完全肆无忌惮。惹得路人纷纷驻足观望。
向北彻底乱了章法,几乎要动手捂住她的嘴巴。
“小罗,别这样,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罗方伊顾不得向北的提醒,她是个随性的人,想哭就要哭,连她自己都止不住。不知道就这么哭了多久,她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你可别小看这几双袜子,四五十块钱呢,够吃好几顿煎饼果子。”罗方伊擦了擦眼泪,很认真地说。
这丫头反射弧可真够远的,还停留在上一个话题。
“好吧,谢谢你的礼物,很有意义,我会……我会珍藏的。”说到“珍藏”二字时,向北险些笑出声来,“你这一周的早餐我包了,煎饼果子吃个够。”
“我不要,这个再议。咱们去逛商场吧,就去报社附近的那家。”
向北看了看手表,已经将近十点,商场应该要打烊了吧。此时,天空忽然落下雨点,雨点很大,落在罗方伊的脸上,跟眼泪混在一起,一下子分辨不出哪些是泪水哪些是雨水。
“闷热了一天,这雨终于要下了,”向北抬头看了看天空,一大片乌云就在两人的头顶上方,似乎随时都会兜不住,将一大盆水倾倒在两人头上,“天公不作美,我们下次再去逛商场好不好。”
盛夏的天女人的脸,说变就变。向北刚要拉着罗方伊离开,倾盆大雨劈头盖脸地洒落下来,将两人淋成了落汤鸡。
两人一路小跑着躲进车里,望着外边的雨发呆。雨水着实太大,将整个车子包裹起来,车窗像是蒙上了一层水幕,完全与外界隔绝开。
“对不起啊,师父,搅黄了你的生日。”罗方伊一脸歉意。
“这样的生日才最难忘啊,”向北倒是觉得蛮有意思,“回去换身衣服,别感冒了。”
原本平淡无奇的一个生日,因为罗方伊的出现,让向北心里起了一些波澜。当然,也让他将鬼压床这种邪性的事很快淡忘。向北回到家里,回想起这两天的经历,调查当中的一个个疑问又涌上心头。他找出录音笔,重又回放前一天在凤凰小区的调查录音,又将今天的经历口述记录下来。
人的一生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挫折与不公,多数是得不到解决的,最终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也就是自我救赎。
……
烁玉流金,寒来暑往。河东市的夏季来得猛烈,走得也匆匆。
向北一算日子,再过几天就要迁墓了。
迁墓的时间一旦确定,他断然不愿意再改了。向北觉得现在的周雪岑和诺一,就像两个孤魂野鬼,四处流浪。想到这些,他心里没有一天是踏实的。
迁墓前,向北打开了一个风水网站,认认真真地研究起风水大师的那一套学问:
迁骨灰前必须先祭奠一番,骨灰安放之后还要再祭奠一番。择日有两个条件:一、坟山的坐向二、死者的出生年月。只有知道这两条才能避免选择的日子与坟山及仙命相冲撞而出凶祸,并且把坐山和仙命的贵人及福禄调出来,以使死者享安宁,生者获富贵。
生者获富贵?这就算了。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在意什么荣华富贵了。向北
将这一行略过,接着往下看:
如果两位逝者合葬,要准备一块七尺红布作为穴槽“挂里子”使用,准备相应的防潮盒。
七尺红布、防潮盒……向北拿出纸笔,认认真真地记录下来。
安葬时会使用到七星铜钱、金银元宝,如果死者生前有喜欢的东西可以一同合恭,镇墓兽可以随家属心意选择。香炉和烧香可以随愿准备,供品有糕点和各种水果即可,水果最好不要用梨离和橘子局自,因为谐音不好。
还有七星铜钱、金银元宝、镇墓兽、香炉、供品……向北认认真真记录下来。
果然隔行如隔山,连迁坟都这么多讲究,中国文化真是博大精深。向北觉得,以如此虔诚的心完成这样一个仪式,应该能让母女俩安息吧。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即便是被人视为封建迷信,他觉得也无所谓。
自己这辈子从来不信命、不信鬼神,又能好的了哪去?不也是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吗?
向北花了两天的时间准备好这些玩意儿,把它们整齐码放在行李箱中。太好了,一家三口用这些绰绰有余,连自己将来的那份也都省了,向北长舒一口气。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向北掐指一算,良辰吉时终于到了,他选了一个接近傍晚的时间启攒,还专门买了布包,刚好可以将两个骨灰盒装进去。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第一次见到备货如此齐全的死者家属,本想再给向北提供一个包括迁墓在内的配套服务,不贵,打七折之后才2300块钱。结果被向北拒绝了,他想带着娘儿俩的骨灰来一次全家福的旅行。
带着骨灰去旅行,想想都觉得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