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笑憋不住喘息,脱力地倒在地上,声音嘶哑地说,“老六,我是不是错了……”
薛敬没有回答他,而是躬着身、一寸一寸地寻找,几乎要将此地每一寸草都扒出来看一遍。忽然
“找到了!”
葛笑一哆嗦,赶忙爬起来,“什么?”
“四哥留下的信儿。”薛敬扒开掩盖的稻草,指着那个那墙角石壁上的刮痕说,“果然我猜得没错,四哥不可能坐以待毙。”
“这三个三角是……”葛笑急忙擦了擦那上头的土,“什么意思?”
薛敬停了片刻,忽然站起身,“撤……”
葛笑立时头皮发麻,惊呼道,“撤?!什么意思?!让我撤退?!”
薛敬眼神一凛,盯紧那三个三角图案快速说,“鸿鹄走马坡,往年夜里跑马,都是听四哥的信号,只要从窗子见着走马坡上飘着三道旌旗,就不能跑马这是我跟他的暗号,旁人不知。”
葛笑炸了,“他他妈什么意思!?都到这了,还说让我们撤退!”
“等一下!”薛敬神色一冷,快速对葛笑说,“他们走不远,一定在这附近。”
“这庄子里咱们都探过一遍了,哪里还有活人!!”葛笑急得直抓头皮,“老六,我等不了,我必须冲出去!!”
“你他妈冲哪儿去!?”薛敬怒吼道,“你知道他在哪儿吗?!他留信让我们不要去救,就是因为他深知那就是个圈套!”
“那怎么办,他又逞英雄,我难道就撤吗!!”
“你安静。”薛敬快步折转,在这压抑、阴暗的地底下,他的头皮都快被葛笑喊炸了,“哥,你让我想一下,就一下”
薛敬环视这地牢四周铁链、死尸、撤出的军队、留下的叛军、三面旌旗的图案……
蓝舟分明是留下了信儿不让他们再往前闯,敌军必然是在大雨前撤出了盲庄,那就是说,他们早于自己和葛笑进庄。
可这简直画蛇添足,按说敌方手里掐着人质,就相当于掐准了施救者的命脉,此时不管是刀山还是火海,施救者都势必会往里闯。那么他们为什么要多此一举,为什么不直接在盲庄设伏,而偏要麻烦地将人质带离条风楼。
……除非有人授命,必须离开条风楼。
薛敬忽然灵光一现,“对啊!就是这样……”
葛笑不敢大声,而是接着他的话急道,“哪、哪样?!”
“杨辉知道条风楼藏着秘密,但是他找不到,所以故意将人质转移,是为了留下一座空城,让我带着线索进盲庄找。”薛敬忽然顿了一下,又说,“哥,这附近最高的地方在哪儿?!”
葛笑仔细想了一下,“半山,盲庄半山!”
薛敬瞳孔一缩,快速道,“走,去半山!!”
此时,盲庄半山忽然燃起火光,在暴雨中显得尤为怪异和突兀。而身后的盲庄却漆黑一片,整个庄子仿佛没进过活人一样。
蓑衣斗笠都被落在条风楼里,两人也没时间回去取,雨水就这样浇在头顶,他们也只能迎着风雨尽快往庄外跑。
连夜的暴雨将盲庄外常年干旱的河床蓄满了水,水流至低洼处,便形成了湍急的瀑布,连带着河床上沉淀的泥沙,倾泻而下。
“这地方走不了了。”
“得想办法绕过去。”说到这里,薛敬忽然顿住了,他转过身,于高处望着这座盲庄。一时间,全身的血液似乎凝结了
“怎么了?”
倾泻而出的水从四面八方汇入河道,此时两人已不知不觉跑到了上风口,回看整个盲庄,此时从高处汇聚的大水正向着盲庄冲刷,薛敬才恍然大悟盲庄与狼平溪谷一样,都是洼地。
盲庄地势低洼,一条主路像是一根签子,串起了左右的房屋,就像是孩童手里招摇过市的糖葫芦。而那握着签子的手的地方,矗立着一座半高不高的山,正是盲庄半山,半山上若隐若现的火光并没有被这连夜的暴雨浇灭。
“你看这半山像什么?”薛敬下意识地问。
葛笑顺着薛敬的手指往那座山上看“什么?”
“戏楼。”薛敬低声道,“站在楼上的人,能将盲庄的一切收入眼底。”
“你的意思是……”葛笑倏地一愣,“今晚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中?”
“恐怕不止是今晚。”薛敬道,“从咱们一早进庄开始,就有眼睛盯着!”
葛笑听得毛骨悚然,“合着真有人搭了戏台,看我们演!”
如果从半山处俯瞰整个盲庄条风楼作为整个庄子里最显眼的一处,就好像行走的戏子招摇过市。
葛笑一把扯住薛敬的手腕,“老六,既然摆明了请君入瓮,我一个人去!”
薛敬却甩开他的手臂,怒道,“都走到这了你还说这些!?他是你的人,也是我四哥!”
葛笑憋着嘴不敢吭声,见他头也不回往半山赶,再也不敢多说话,紧步跟了上去。
他们淌着水,踩着泥泞的路,继续往那半山艰难行进。
等他们两人终于走到了半山,一座破旧的草屋映入眼帘。
葛笑心里突突一阵跳动,“小心!我来!”
虚掩着的木门开了一条窄缝,从里面透出似有似无的呻吟声葛笑听见的一瞬间头皮都炸了。他根本管不了什么“轻举妄动”之言,疾步跑过去,一脚踹开了木门,往里头只看了一眼,他整个人就呆住了……
蓝舟被数根锁链锁着,随意地扔在了屋内的角落里。他惯穿的白衣上洇透了鲜血,像个在风雨中滚落的血葫芦。
“蓝舟……”
葛笑像是天边的惊雷,瞬间冲了过去,蹲下身,双手却抖地不知道从何处下手碰他。
薛敬疾步赶过去,看见这一场景,立即惊吼出声,“四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