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糕点点顺下喉头,每一口都如同嚼蜡,茶水点心都放了上来,李琛未动分毫,换了怜惜的神色再看枫双溪,“这些日子你入了王府,我心里放不下她,便也不忍心亲近你,惶恐辜负你的心意,让你受委屈了。”
这话自李琛嘴里说出,比桂花糕甜蜜不知多少,枫双溪只知摇头,“琛哥哥对双溪的好,双溪都记得,不觉得委屈!”
“你还记得”李琛淡淡笑着,因为记得,所以怨恨,因为怨恨,所以报复?
“琛哥哥与双溪是父母之命,青梅竹马,相扶相携的情分,这些年的点滴,双溪都不会忘,便是齐家姐姐嫁了王爷,与王爷情好,双溪也不敢有怨,只想着陪在琛哥哥身边,纵然淡泊,胜在长远!”枫双溪说的动情,手放上来,抓住了李琛的手,“琛哥哥,别忘了双溪!”
“不会!”李琛应和她,不动神色的去拿茶盏,从她手里抽出,枫双溪虽觉着不快,但能踏足锦溪阁,能与她回忆往昔,她已经很珍惜了,便是肌肤之亲还觉着别扭,慢慢就会好了。人说病中之人最脆弱多思,他病了这么多日,自己日日叨扰,还担心他厌烦,没想到离了几日,便又念起她的好来,果然啊,男人总是这样子,李琛也不过如此,她心里暗自得意,已经筹划着再挂上红绸,点上红烛,将那夜的洞房花烛再置备起来,良宵苦短,也不知他隐疾可好了些亦或者,是任唅瑶太无趣,提不起他的兴致吧?
正想着,许擎捏着一沓卷宗进来,“王爷,您要臣查的事,有了!”他往枫双溪望一眼,只将卷宗封面遮掩起来,单递给李琛看,李琛本来便公务繁多,枫双溪本也不在意,但是他这一躲,让她心里不安起来,然也不敢露出马脚,只笑着陪坐,好在李琛也看到了,朝她解释,“妹妹当日在王府中毒,本王心里一直有疑惑,钰儿并非狠毒之人,便是杀伐果决些,也不至于要人的命,如今她又”他故作哀伤,叹口气再说下去,“妹妹受了那样大的罪,可不能不清不楚,放过了歹人,所以我便一直命许擎暗中探查。”
“原来是为了双溪!”枫双溪捏着帕子掩唇轻笑,倒不知是该感动还是恨他的多此一举,他查此事,究竟是从何查起,又查到了哪儿?突然想起她几日来遍寻枫眠枫清无果,背后猛的一阵凉意,李琛还好,只略翻了翻,还不及看下去,许擎却在她脸上一直盯着,他是不言语的,今儿却微笑着,“枫姑娘,可别只顾着把眼睛往外面看,有时候害了自己的,反而是身边人呢!”
他的眼睛太可怕,像藏着一面明镜,照到她心里的腌臜地方,她心咚咚跳起来,眼睛一点不敢离开李琛的手,不知他在看什么,又看到了什么,每根毛发都要竖起来的时候,外面又有人进来,通报声都惊出她一身冷汗,原来是户部新章程拟好了,众人都等着,要李琛前去查阅,李琛只好合上卷宗,枫双溪只看到密密麻麻的字,仿佛蚂蚁一样爬在她心口,她强笑着,“公务要紧,琛哥哥且去吧!”
“也好!”李琛笑着起身,将卷宗递给许擎,“放那儿去,本王回来再看!”
许擎点头,“那儿安全,别人一概不知!”
李琛点头,又嘱咐了枫双溪照顾身子的瞎话,枫双溪一点也没听进去,只在想他口中的“那儿”,究竟是哪儿!
临别时,许擎又是那样审视的目光从枫双溪身上略过,虽只一秒,她也觉察到了,福着身子不敢抬头,等许擎放好了东西出来正门,李琛上了马车,又走出很远,才撩帘问他,“可放好了?”
许擎点头,“王爷大可放心!”
“可留了眼睛?”李琛还是忐忑,他既担心枫双溪不中他的圈套,这一番功夫白费,又担心她就那样撞进来,自己当日真的眼瞎心盲信了她,害了自己的钰儿和孩子,皇祖母命人来请他入宫,将枫眠枫清的供词给他看时,他是一万个不敢信,枫眠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受遍刑罚只认自己是枫太尉留着保护姑娘的,只在外院做事,内宅里面一概不知,可枫清是个姑娘,身子娇柔,且枫双溪在家里受了苦,偶尔还会发泄在她身上,压根不值得卖命护着,便招待了个干干净净,从与元妃勾结,到假意中毒诬陷齐钰,设计木材发霉命人轻薄,将李琛手书送入宫城叫齐钰心寒,桩桩件件,仔仔细细交代了满满十三页纸,页页摁着她的血印,太后还恐他不信,亲自带他去了密室,铁门里声嘶力竭求饶的不是枫清又是谁,血摊在地上已经凝成一滩墨迹,头磕在地上,只求饶命,说这都是枫双溪的主意,她恨李琛不守信用娶了别人,更恨他在生辰时给了她那样的难堪,也恨齐钰狐媚,毁了她这么多年的曲意逢迎委曲求全,所以定要毁了齐钰,自己嫁进来,王妃之位是她的,李琛也该是她的!
虽说李璟也说过她心中有鬼,绝不柔弱慈悲,可他总念着是自己有负于人,便多了宽容和信任,他不敢想,她竟然会憎恨至此,便是认她为义妹,想着为她寻一门亲事常来常往,已经不能解她的心结,说到底,都是自己造的孽!所以他给了枫双溪最后一个机会,那卷宗上,写着枫眠枫清藏身的冰窖,也写了他们的一点口供,许擎备注清醒时候再行审问,东西都放在书房密室中,一来,验枫清之供是否属实,她是否知道“枫林晚”藏处,知晓齐钰偶然知道,设计陷害,二来,验她对这些忠于自己多年的身边人,是不是下得了狠手,为了权势,是不是已经全然没了心肝!
许擎再点头,“都是咱们的眼睛,她若去了,定然瞧着。”
“等着就是!”李琛合上车帘,无力的靠在了车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