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下的声音如同在赵之景的身体中下了蛊咒一般,响起的那一刻,便唤醒了赵之景昏沉的思绪。他缓缓睁开眼睛,有些茫然的打量着四周,看见自己身处马车,有些奇怪。只是那疑惑的神情在看见马车前亭亭玉立的那个人时一下子惊醒了:“公主?”似不敢相信般,赵之景的样子像是一下子明白了此刻的状况,神情一下子震惊起来:“公主,您这是?”
香下冲着赵之景坚定的笑了笑:“你忘了吗?我说过,要带你走的。”
“公主”赵之景思绪一下子飞回了那日,自从香下走后,因伤势影响,他的脑子一直昏昏沉沉的,有时候回忆起香下当时对自己说的话,他甚至以为那也许是自己的一个幻梦。可是当那个梦境冲破笼罩它的泡沫,真真切切的展现在赵之景面前时,他却一下子无法接受
是因为太开心了?还是因为,那心里潜在的担忧
赵之景的眼神中突然聚了一抹悲哀,他有些痴迷的看着眼前的女人,喃喃道:“公主,你想好了吗?”想好了吗?若从此和我踏出这皇宫,您就要脱下那一身华服,从此做个普通的布衣百姓。没有地位,没有权利,她真的能受得了这样的苦吗?
在赵之景眼中,公主宛若天上的仙女,哪里是自己能够企及的?之前在牢中香下对自己说的那一切,当时不过是太过欣喜和激动,可是当静下心来仔细想一想,尤其是当这一切终于真真切切的摆在自己面前时,赵之景有些犹豫了
不是因为自卑,若可能,他愿意抛弃自己的一切,和香下远走高飞,可是当那个自由蕴含着舍弃时,他却又不想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和自己吃一点点苦
赵之景扶着伤口半躺在马车上,那腐烂的伤口却像一点都没有知觉似的,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他只是悠悠的看着香下,带着无尽的怜惜和一抹哀伤。
只是,赵之景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香下却已经从他那简单的几个字中悟到了他心内所想。她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生气:“怎么?你不想带我走吗?”
这略带嗔怪的口气一下子让赵之景慌乱起来:“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你都不知道,在牢里的这些日子我是靠着什么信念才撑下来的。就是幻想着,有一日能和你真正的在一起,才苦捱过来的。”赵之景说着这些话时,心里也焦急万分,看那情景,若不是伤体拖累,他早就从马车上跳下来了。五更看着赵之景那如临大敌的样子,心里涌过一阵感动,心中也有些庆幸将他们救出来。
看赵之景那焦急万分的样子,香下噗嗤一下笑了,但很快又枕了枕脸:“就算你不愿,如今也是不行了”香下口气忽然又柔了下来,她解开自己的衣襟,露出里面:“你瞧,这是谁?”
因为深夜,又因不想引人注意,五更停的这个地方并没有灯,只是靠着远处宫灯散出来的一点余光,所以一开始并未看见香下那鼓囊的怀抱。如今待香下敞开一看,五更才看见,那里面赫然睡着一个小婴儿,正是宇文训!!
赵之景的目光一下子聚焦在那婴儿身上,刹那间,五更看见,赵之景的眼眶已然红了。他扶着车厢,艰难的坐起身子,颤巍巍的手伸向那婴儿,也许是因为太过激动,那手不断的抖动着。
直到触到那婴儿熟睡的脸庞时,那手才温柔的停了下来。骨肉之情,生于心,在宇文训降临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那骨肉情便已经悄悄扎根到了香下和赵之景的心里。
终于,激动心情化为眼泪,从赵之景眼中夺眶而出,只是赵之景只顾看那婴儿,并未察觉,直到那眼泪滴落在手背上,赵之景才有些赫然的发觉过来,连忙背过身擦掉。
一旁的香下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焉能不动容,眼圈也悄悄红了,她眨了眨眼,将那酸意掩下:“这几日我瞧着训儿,总觉得哪那都像你,你还不好好看看。”
赵之景身形一顿,转过身来,又爱怜的盯着那婴儿,渐渐的,悲伤和犹豫从他眼里一点点消去,转而换上的是坚定和自信。他将那婴儿从香下怀中接过来,定定看着香下:“好,我们走,离开这里。以后,我们一家三口永不分开。”没有什么太惊天地的誓言,可这几句话说来,却像是这世上最温柔的守候。
香下点了点头,也上了马车,靠在赵之景身边。看着那三个人相依的场景,五更心头涌过一阵暖意。世间最温馨的画面莫过于此了吧。
将腰牌从怀中掏出,五更递给香下:“给你这腰牌,出宫门的时候,你只要亮一亮,便没人敢多问一句。山主他们此刻已经在京城外等着了,你只要和他们碰上头就可以了。”只要香下和山主碰上头,便会有人护送香下远离京都。
顿了顿,似不放心,五更又看着香下道:“走得越远越好,听见没有?”不知道楼三金在发现香下失踪后会有什么反应?若是他不肯放过他们,那可就遭了。所以,香下他们只能在趁楼三金发现前,跑的越远越好。反正有那腰牌在手,想来香下过什么地方时都不会有人盘问。他们也只能打这个时间差,来为香下三人的离开拖延时机
拿着那腰牌,香下觉得自己手里沉甸甸的,她实在不想借,却又没办法,只是却仍然放心不下五更:“若是让楼三金发现,是你”
“不用管我,你快走!”五更打断了香下的话,似乎是不想让离别之情来的太过浓重,只是,她又看了赵之景一眼:“赵之景”
赵之景抬头,看向五更。
“赵之景好好对她一辈子”五更死死的看着赵之景,似乎是想将自己的话透过赵之景的耳膜穿透到他的心灵。香下终于忍不住,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