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儿!”
麝月见巧姐儿忽然使性子,便沉声叫着她。
巧姐儿回头看看麝月的脸色,初始有些怕,缩了缩小身子,但随后她却一下子从麝月怀里拱了出来,背对着她,尖声大叫道:“我就要晴雯姐姐给我梳头!我就要晴雯姐姐!你们把她丢哪儿了?你们给我找去!”
袭人在一旁大哭道:“大姐儿,晴雯一个大活人,咱们谁能把她丢了?方才你也见了,那些强盗山匪凶神恶煞冲来,莫说我和麝月,就是周围好些和咱们一道儿逃难的汉子家,都吓得抛妻弃子只顾自己逃命。麝月和我,那是拼着这条命不要,才把大姐儿你牢牢护着,从那野草坡边硬生生滚将下来,这才逃出生天。晴雯一向在前头探路,本就离得远了些,一时走散也是有的……”
巧姐儿却不听,只捂着耳朵尖叫:“我要晴雯姐姐,我要晴雯姐姐!”
麝月和袭人四目相对,都直想抱头痛哭。
她三人一路带着巧姐儿,眼看着就要走出福省地界了,正安心打算着,过几日走到稍微大些的市镇就试着再去寻寻冷家的分号铺子,届时也好有个依仗,能放心拿出钱来,雇车回京。
谁想在这关口上,竟遇见了一伙趁乱作怪的山贼。虽说那伙山贼最终并未冲着流民而来,而是越过流民朝着后头一个小型车队杀了过去,可逃难的流民都是被打仗吓破了胆的,一见有人举刀抗枪,呼呼喝喝杀了过来,哪里还能冷静分析?
“唉!都怪咱们太慌张,早该想到的,哪里的山贼会眼皮子那般浅,抢难逃的灾民?灾民若有钱,谁还会一路要着饭往北走?咱们那会子若不没头没脑乱跑,想来也不会和晴雯走散了去。”
麝月又急又悔,更被巧姐儿闹得火气四起,便拿手使劲儿拍着自己的脑袋,拍得啪啪直响。
袭人忙握住她的手,心想由着巧姐儿这么闹下去也不是个法子,她小人家家不知轻重,只管大喊大叫,再招来匪徒可怎么办?
一念及此,袭人不敢再耽搁,冲麝月使了个眼色,对巧姐儿大声斥道:“大姐儿,我知道你心里瞧不上我和麝月这两个没才干的笨丫头。既你心里只念着晴雯灵巧会服侍人,那好,我们这就离了你,你爱找晴雯也好,晴武也罢,我们再不拦着。你且去吧!”
背对着她们的巧姐儿听见这番话,忽地转过身来,似是不敢相信一般,一张小脸儿上全是泪痕,小嘴儿大张着,傻愣愣看着二人。
麝月虽知袭人只是想唬住她,但见巧姐儿神情似是真被吓坏了,于是心中不忍,不由就伸出手来,想将巧姐儿拉到身边再好好安抚。
哪想巧姐儿果然把袭人的话当真,她一个孩子家,方才为何一直哭闹不休,却连她自己也不甚清楚。
自被往日里最亲的奶妈子丢下不管后,巧姐儿就已经被吓破胆了,那种被人丢弃的滋味儿,她更不愿再品尝一丝一毫。
后来万幸被晴雯救下后,巧姐儿就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全身心地把晴雯视为生命里最珍贵的那个人。
现在,她一心以为晴雯定是被之前那些坏人掳去,而袭人二人却不赶紧想法子去救她,难道是想学她那狠心的奶妈子,也把晴雯丢了算了?
巧姐儿不愿去想袭人俩人是否有法子,能不能救得了晴雯,她一个五岁的小人儿,她太累了,她好想娘亲,好想那和娘亲一样,从不会丢了自己的晴雯……
她以为,只有自己大哭大闹,才能闹得袭人她们不敢丢下晴雯。
哪想到,转眼间,连她自己也要再次被丢下了。
巧姐儿撑不住了,她就那样瞪着双眼迷迷茫茫望着袭人,忽然就小身子一软,向一旁歪去。
“啊!”
“大姐儿!”
袭人和麝月唬得一起伸手,把巧姐儿抱了过来,却见她双目紧闭,脸蛋儿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