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平生最爱红,尤喜佳人红妆,闺阁红衣。
但今日,他却首次被红色刺痛了眼睛。
偌大的邬府,遍地金红二色,处处皆是洒金的大红喜字。
宝玉恍恍惚惚坐在礼宾席的上位,耳中喜乐吹打得他想要落泪。
泪眼朦胧中,他瞧见盖着大红喜帕的新娘子被人簇拥着掺了进来。
“三妹妹?”
宝玉失声叫出,正要起身迎上去,却被身旁的刘襄按住了肩膀。
探春的身影一顿,随即朝着宝玉的方向微微福了一礼。
“二爷,邬家已将四小姐等人好端端送了回来,只待婚礼过后,二小姐也会随咱们归营。”
刘襄揣摩透了宝玉心思,只捡他最在意的事在一旁提醒着。
宝玉颓然弯了腰身,瞧着探春一步步走上了喜堂,在礼乐齐鸣中和邬家大爷拜起了堂。
“师爷,今日好歹叫我和三妹妹说说话……”
宝玉不忍去看那“喜庆”之景,掩目垂泪,和一旁刘襄打着商量。
“手足情深,理当如此。想来邬家也不会如此不近人情。”
刘襄安抚着宝玉,起身去寻了邬家的掌事人。
茗烟儿在一旁站着,看宝玉伤心,便斟了茶水,凑过来一会儿说这喜堂布置得还算体面,一会儿说那邬家大爷相貌堂堂,只挑着好的说,不断宽慰宝玉。
听着茗烟的絮叨,宝玉只低头垂泪。
“二爷,快莫再做此模样。若惹了邬家人不喜,回头说不得他们要将气撒在三小姐身上……”
茗烟忍不住刺了宝玉一句,宝玉果然就听了进去,赶忙擦了泪,同茗烟道:“我怎地如此糊涂!以前常听人说,便是寻常百姓家的姑娘家若所嫁非人,同胞兄弟亦会寻上门去,给姊妹们撑腰出气。我如今没气力帮三妹妹,却也不能给她再添烦难。”
刘襄这时也过来道,邬家应下了,待礼毕,便会引宝玉与探春一会。
宝玉慌忙叫茗烟随他出去,要打水洗脸,不想让探春瞧见他的泪容。
待前头拜堂完毕,探春先入了洞房,行过坐帐、合卺等礼,这才被邬夫人亲自引着到了后头一间偏厅内。
宝玉早已在此等候多时,见探春进来弯腰向他行礼,遂强忍着鼻间辛酸,上前几步虚虚将其扶起。
“三妹妹……”
宝玉自哽咽的喉间挤出这几个字来,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探春也红了眼圈儿,但是瞧见一旁邬夫人神色似有不喜,便出言提醒宝玉:“二哥哥,还不快见过我们太太?”
宝玉敛了神色,朝邬夫人拜了拜。
邬夫人对探春笑点了头,温和对二人道:“媳妇自京城远嫁我们边陲之地,你身为兄长,心有不舍也属情理之中。如此,外间还有宾客,你们兄妹且留此处,也好自在说会子话。”
宝玉二人行过别礼,邬夫人自带人下去,只留下几个婆子丫头在外间听候差遣。
“三妹妹,他们家,待你可好?”
宝玉扶着探春坐下,忍不住小声儿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