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先生快请坐,刚才真是一场误会,你怎么不早点说你是江家的人呢!”
魏老爷支走了一众佃农,只留下管家老丁和家人为伴,阖上房门,亲自把南风扶上靠椅坐好。
他虽然不是线上的老合,但毕竟跟省城里的粮铺、钱庄也是常来常往,知道江家不是善茬儿,万万不能招惹。
不过,令南风没想到的是,老爷子不仅对江家有七分畏惧,竟还莫名其妙的有三分敬意在。
一问之下,魏老爷方才幽幽赞道:“江少侠是个能人呀!前几年,白家那对爷俩儿,给小鬼子当狗,是奉天最大的汉奸,可把他们一家牛坏了。听说,正是江少侠把他们一家给办了。这是什么?英雄啊!白家就该杀,杀得好!”
王正南听了不禁汗颜,心说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呀!
不过是江湖纷争,几家私仇,哪有那么多所谓大义之举。
可不开眼的空子却管不了那么多,以讹传讹,多少腌臜龌龊,就这样被美化成了替天行道。
老爷子既然把江连横抬到了这份儿上,王正南也不好在外人面前拆道哥的台,硬着头皮应付了几声后,便赶紧把话题往回收。
“呃……魏老爷抬爱了,其实道哥也没有三头六臂,跟大家一样都是普通人。鬼子势力太大,连张老疙瘩都拿他们没辙,道哥当然也有难处。”
“那是当然,小鬼子威逼利诱,大家都难!”
王正南叹声道:“所以说,要想继续在奉天活下去,只能想办法周旋,不能硬碰硬。”
这话一下子说到了魏家夫人的心缝儿里,老太太忙说:“老爷,你看,我就说吧!人江家那么大的势力,都不跟鬼子拉硬,咱们何苦招惹他们?”
魏老爷的眼神里掠过一丝失望:“王先生,听你刚才的话,这么说江少侠也希望我卖地?那你刚才说要帮我,是啥意思?”
“不不不,卖不卖地,是你们家自己的事儿,道哥不想掺和。”王正南连忙解释道,“我刚才之所以劝你卖地,主要是想试试魏老爷坚不坚定。你要是不坚定,道哥就不管了,免得好心帮了忙,你们再把道哥卖了。”
魏老爷默默点头,也不搞对天盟誓那一套,只是撑着膝盖站起身,低声道:“王先生,请跟我来。”
王正南起身,一脸蒙圈地跟着老爷子走进里屋。
挑帘儿一看,却见炕头上坐着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大姑娘。
“这是我小女儿。”魏老爷介绍道。
王正南躬身施礼,小声招呼道:“哦,魏小姐好!”
姑娘的反应很奇怪,脸上的神情十分茫然,转过头,冲南风伸了伸脖子。
魏家的小少爷立马走到炕前,大声说:“二姐,他是来帮咱家的!”
姑娘这才客气地笑了笑,旋即把头一低,还挺臊得慌。
王正南心里疑惑——是個聋子?
“几年前,让小鬼子打聋了一只耳朵。”魏老爷阴沉着脸,“还有腿,也折了一条。”
旧事重提,老太太从交领里抽出手绢儿,鼻涕一把、眼泪一把,低声啜泣。
魏老爷算是开明之人,二小姐几年前在省城里念书,闲暇无事的时候,便常去附属地逛街买东西,不巧碰见几个东洋流氓,冲她调戏逗乐。二小姐不从,便遭来一顿毒打。
附属地的案子,报官也没用,巡警局反倒给魏家一通训斥,说他们不知体谅当局的难处,招惹东洋人,给他们添乱;又劝他们顾全大局,不要惹是生非,以免鬼子借机发难。
没辙,只能自认倒霉!
“本来都订了婚约了,结果这事儿一闹出来,残疾了,人家自然就退婚了。”魏老爷恨恨道,“最近还算消停点,前两年,远近都传,说我魏家的姑娘让鬼子糟蹋了。”
“老爷,你咋啥话都往外说!”夫人当即埋怨道,“本来就没有的事儿,你这一说,又传开了!你是盼着咱女儿想不开还是咋的?”
“事儿都已经发生了,有啥不能说的?老魏家的女儿,我自己养着,还不嫁了呢!”
王正南见状,忙说:“魏老爷,大奶奶,你们放心,话在我这,就算到头儿了。”
魏老爷摆了摆手:“让你看这个,就是让你明白,我魏远宁不可能让鬼子如愿!当年他们修铁路的时候,就莫名其妙占了我家十几亩地,打了我女儿,现在还想抢我的祖产,门儿也没有!”
这时,管家老丁凑上前,又是老腔老调地劝道:“老爷,不能拼命啊!拼命就啥都没了,你不能光为二小姐考虑,还有少爷呢!”
老太太也说:“对呀,魏家的香火不能断呐!”
魏老爷看了看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思忖道:“不行的话,就让他先去他姐夫那躲一躲。”
没想到,小少爷一抹脸儿,却说:“我不怕,鬼子要来硬的,我就给我二姐报仇!”
魏老爷一时间不知是愁是喜,莫名其妙地撂下一句:“是我老魏家的种!”
老太太差点儿没背过气去,哭嚎道:“你不拦着他,还在那拱火,有你这么当爹的么!”
一家人吵吵嚷嚷,王正南见时间不多,赶忙上前插话,说:“魏老爷,不是我说啥,鬼子要真跟你来硬的,你能咋办,就靠那几个佃农和鸟枪、粪叉子?”
魏老爷说:“我家里还有两条枪,老辈儿留下来保家的。”
“两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