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家宅邸,西花厅。
黎芳嬅躲在回廊下抽烟,身后是扇梅花纹样的漏窗。
来客都挤在里头,聊天声透过漏窗传出来,不大不小,刚好是她能听清的程度。
“给原家发了帖,怎么一个都没来?”
说话的声音细细的,黎芳嬅听出来是之前原雪礼闺蜜团里的一位。
这话问得不合时宜,大家尬住两秒,才听到有人淡笑一声。
“都怪我从晦气地方出来没几日,还没跨火盆,惹人嫌了。”说话的是邵昊英,口气满不在乎,却又透着阴阳怪气。
“这是什么话——”
张锦棠压低声音,语气不太赞同,接着便有人圆场碰杯,一群人又说说笑笑起来。
黎芳嬅挑了挑眉,一根烟抽完,正要走,却见一人疾步穿过一进院,往花厅这边过来,邵家的两名佣人小跑着跟在后头。
原遗山脱了外套递给佣人,还没进花厅里头,就瞧见黎芳嬅。
他在门口站住脚,视线落在她夹着的烟上,欲言又止。
黎芳嬅慢条斯理吸完最后一口,把烟怼到垃圾桶的细白石子上,朝原遗山扬扬下巴:“还以为你不来了。”
原遗山问:“邵叔叔在里头?”
黎芳嬅摇了摇头。
“邵叔叔吃了饭就去歇着了,外头待客的是邵大,这里边吃喝扯皮的,是邵二。”她露出看好戏似的表情,“看你要找谁喽。”
原遗山闻言,转身回去寻邵大。
不妨黎芳嬅跟上来,烟味儿呛了他一鼻子。
原遗山边走边皱眉,听她问:“你找邵大干什么?”
原遗山瞥她一眼:“告辞。”
黎芳嬅噎住两秒:“……果然是原氏太子。”
原遗山未置可否。
其实邵家这场“家宴”请他来,倒算不得什么鸿门宴。
邵家虽因邵二的事折损名声,却也无可挽回,如今也只能趁着二审没出结果,设宴让人出来露露脸,一方面告诉别人“我邵家坦坦荡荡,没将这点小插曲当回事”。另一方面,也是在试探众人态度。
邵家本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乐得借机看看往日里锦上添花的“朋友”,这时候还愿不愿意来“雪中送炭”。
所以邵祈年检点过人头,也就施施然撤了,留下邵大打点后续。
原、邵两家嫌隙已生,原遗山迟来,也是一种表态。
来是念在往日情分,但我是我,原晋中是原晋中,父辈的情分,不见得能套在我身上。
如今态也表过了,邵祈年不肯露脸,原遗山连问候世叔这一节都可以省去,自然要打道回府。
黎芳嬅无聊得不行,但因为是和张锦棠一道来,倒不好先走。
于是一路踢踢踏踏跟着原遗山到了大门口,看着人上了车。
原遗山降下车窗:“你等锦棠?”
黎芳嬅“嗯”一声,又想起什么,奇道:“你不同邵二打声招呼也就算了,锦棠也没见。”
原遗山说:“他现在见我,不免处境尴尬,等过阵子再说吧。”
黎芳嬅想了想:“也是。”
“对了。”启动车子前,原遗山说,“她答应了。”
黎芳嬅一时没反应过来:“谁?答应什么?”
“竞马节目。”
原遗山答话时眼神温柔许多,黎芳嬅吃惊道:“你怎么说服她的?”
“我没说什么。”原遗山如实道。
只是小丫头要强,不愿意亏欠人,又心软,他只需数数前事,她就自觉跳进坑里来了。
黎芳嬅没信他这番说辞,但到底是个好消息,脸上展了笑:“目前团队搭得差不多了,算是万事俱备,她能来,就连东风也齐了。”
顿了顿,她靠过去,弯身凑近车窗,盯着原遗山的脸。
“说实话,你这么想让她上这个节目,真就为了让她继续策骑?”
原遗山面如止水,没再言声,用眼神示意她把搭在车窗上的手拿开,升起车窗,一脚油门走了。
库里新提的迈巴赫起跑强劲,黎芳嬅才退了两步,车子便轰一声从跟前经过,吓了她一跳。
“最近挺飘啊。”
和之前两眼无神坐在台阶上抽烟的样子,可真是判若两人。
才不到一年光景,就换了个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