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家正院。
冯老太夫人给老太爷端了一杯茶,也在说今天的事。
“老大媳妇今天忙得前脚跟打后脑勺的,你倒是给我一句准话,时大爷到底是什么意思。”
冯老太爷想起时大爷的话,嘿嘿直乐。
“说是丁姑娘出身医药世家,她手里捏着能救命的药。时大爷费尽千辛万苦将人请进京城,就是为了治好三皇子的病。我瞧着这姑娘姿色过人,将来怕是要入三皇子府。从咱们府上出去,以后还不得倚靠咱们家,这是好事。”
冯老太夫人却没有这么乐观。她迟疑着道:“三皇子那身子,真能好了?我上回进宫见着娘娘,娘娘还忧心不止,说是想让人去白云观求个平安符回来。”
冯老太爷瞥了她一眼,捏着胡须,慢腾腾道:“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三皇子府这两天发生的事,你没听说?”
“说是吐了血,”冯老太夫人就更忧心了,“若是真有个好歹,宫里的娘娘可怎么办!”
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冯老太爷哼了一声,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我打点了今天去三皇子府的御医,王御医亲口断定,三皇子这回因祸得福,说不得那个位置也能争一争。”
“真的?”冯老太夫人大喜,“会不会弄错了,毕竟病了这么些年。”
冯老太爷嘿嘿地笑:“满京城都说我窝囊没用,可宫里的消息还是能传到我耳朵里来。姓凌的那狗东西如今还未出宫,据说,皇上仍有意将凌姑娘许给三皇子。”
冯老太夫人被这个消息震懵了。
“嘿嘿,我瞧着三皇子是个有后福的,将来若是有机会荣登大宝,我冯家再出个贵妃,恢复十几年前的荣光,指日可待啊。”
听着老伴的如意算盘,冯老太夫人却紧紧握紧了拳头。
府里的爷们不争气,全将希望寄托在女人身上。
十几年前,那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抢了她家闺女的好亲事,风风光光嫁进皇宫。好在她命薄,无福消受这样天大的福气走了。
府里的男人再次打上她闺女的主意。可怜她如珠似玉的姑娘,有那个女人在前头映衬着,拼尽全力也得不到皇帝的欢心,硬生生在宫中蹉跎岁月。
如今那个孽种不过是没有性命之忧,冯府就恨不能押上全府为其铺路。
她恨那个女人,更恨她生的孽种,可却又怕那孽种真一命呜呼,她的姑娘一辈子就埋在那个冰冷的宫里。
又恨又怕又敬又不得不护着一个人的复杂情绪,只将冯老太夫人憋得难受极了。
十几年前她只是个说不上话的儿媳妇,无法掌握女儿的命运,十几年后,她熬成了太夫人,总要为女儿筹划一番。
都是送女人,为何非要送个来路不明的。她府里又不止一个表小姐。
想到这,她对冯老太爷道:“若是三皇子真有那么一日,对咱们家自然只有好的。可若是那位丁姑娘当了贵人,咱们府上不一定能落着好。”
“你看看今天她闹的那一场,就是个白眼狼。她记恨咱慢待她,莫说亲赖府上,不吹枕边风对付咱们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不会吧?”冯老太爷有些迟疑,“她无父无母,不依靠着我们,她能倚靠谁。”
冯老太夫人就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十几年前那位,可依靠过我们?”
冯老太爷就想起那位绝色美人来。要不是快要不行了,还有个三皇子没人照看,她绝不会让人送信回府上。
“那你说怎么办?”
府中适龄的姑娘倒是有几位,可惜不是姿色太差,就是脑子不好使,指望她们笼络夫婿提携娘家,还不如指望母猪上树。
冯老太夫人就笑:“咱们府上不是还有一位现成的表姑娘。佩琴性子温婉,又有才情,与我们府上的情谊也深厚,她若是进了三皇子府,我们就能高枕无忧了。”
冯老太爷经她这么一提醒,顿时抚掌大笑。
“夫人说得有理,就按你说的去办。佩琴陪伴娘娘多年,嫁给三皇子再合适不过。就是怕三皇子那头”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冯老太夫人淡淡地道,“他就是皇子,也要听娘娘的话。”
冯老太爷不大管女人家的事,闻言只是道:“你与娘娘商量着办,切记莫要急躁,三皇子到底是个皇子。”
冯老太夫人就笑:“老爷放心,这点分寸,我们娘俩还是有的。”又朝丁娇院子的方向抬下巴,“那屋里那位,要怎么处置?”
冯老太爷想了想,就道:“就这么着吧,到底是三皇子的救命恩人,谁知道日后是个什么情形。”
冯老太夫人强忍着才没有撇嘴。
不就是打着两头押宝的主意么。她就不信那个女人比得上佩琴这丫头。
这些年,她花了不少心血培养佩琴,她也没让她失望,琴棋书画,针织女工,管家理帐,样样拿得出手,随便去哪个皇子府都能挑大梁。
这是她为女儿留下的后路,倒没想到还是要送给那个孽种。
没关系,皇太后比太妃强多了。他若是能有福气登上那个位置,对女儿只有好的。
冯家上房的灯火一直到三更鼓敲响才熄灭。
可才熄灭的灯火不过片刻又亮了起来。
“不好了,太夫人,二姑娘那里出事了。”
贴身嬷嬷慌乱地点灯,服侍太夫人重新梳洗起床。